沈嘉岁看到这一幕,不由破涕为笑。就在这时,外头有人来报,陆将军携陆夫人登门了。纪宛闻言冷笑一声:“来的真快,先晾他们一会儿!”————陆夫人被请进内院的时候,已...

沈嘉岁看到这一幕,不由破涕为笑。
就在这时,外头有人来报,陆将军携陆夫人登门了。
纪宛闻言冷笑一声:“来的真快,先晾他们一会儿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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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夫人被请进内院的时候,已经和陆将军在会客厅干坐了一刻钟。
没有茶水,也没有下人伺候。
陆将军自认有亏,岿然不动,陆夫人心里却很是不满。
这会儿终于见到纪宛,陆夫人心里憋着一股气,却又不得不赔笑致歉。
纪宛冷冰冰的,并不接茬。
陆夫人笑着笑着,脸也僵了,心中暗啐:
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,难怪沈嘉岁一样不讨喜。
这般说来,铮儿之所以移情,难道沈嘉岁就没有半点错吗?分明她也无能,连铮儿的心都拢不住!
心里这般想着,陆夫人可不敢在此刻表现出来,她微微吐出一口气,又赔笑着说道:
“姐姐,你也知道的,我最喜欢岁丫头了,是铮儿那孩子没福气,没眼光,老爷已经狠狠教训过他了。”
“让我见见岁丫头,当面替铮儿赔个不是,如此我心里头才踏实些。”
其实,陆夫人有自己的考量。
夫君这次当真是被铮儿气狠了,若此事迟迟不解,只怕铮儿在夫君心中会越发没有地位。
沈嘉岁与铮儿早有婚约在身,这些年想来也是有感情的。
且铮儿是京城一等一的贵公子,玉树临风,器宇轩昂,沈嘉岁一个小姑娘,哪能不动心?
只要今日探得沈嘉岁对铮儿还未死心,还愿嫁,她便去劝劝铮儿,哪怕是以死相逼,也要让铮儿将沈嘉岁娶回家!
至于那个顾惜枝,无论纳了做妾还是养在外头,都无伤大雅。
沈征胜夫妇或许会加以阻拦,但到底女大不由娘,所以这症结啊,还得落在沈嘉岁身上!
想到此处,陆夫人愈发殷勤了起来,连连说了许多好话,瞧那架势,今日要是不见到沈嘉岁,她就得愧疚死。
纪宛无动于衷,甚至暗暗翻了个白眼。
谁知这时,内室里的沈嘉岁忽然主动掀帘走了出来。
纪宛见状立刻起身迎上去,也不避着陆夫人,直言道:“岁岁,你不必顾及什么两家情分,咱不想见就不见!”
陆夫人没想到纪宛如此不留情面,恨得暗暗咬牙,却还是迫不及待走了过去。
当她一眼瞧见沈嘉岁通红的眼眶时,瞬间两眼放光。
这模样一看就哭过!
屋中众人闻言,齐刷刷停了动作往门口看去,只见沈嘉珩的小厮去而复返,正气喘吁吁地看着他们。
沈嘉珩从纪学义身后探出头来,瞪大了眼睛问道:“白牧,你说谁来了?”
白牧面对一屋子鼻青脸肿的公子哥,心里头颇感压力,缓了口气才说道:
“是姑娘,姑娘来看您了,这会儿就在外头。”
沈嘉珩闻言猛拍了一下大腿,气怒道:“谁让你回去告诉姐姐的,我自己能解决!”
沈嘉珩嘴上虽这般说着,却不敢让沈嘉岁久等,袖子一挥就往外走去。
临要跨出门槛时,他忽然回头扫了屋中众人一眼,那眼神冷冰冰的,显然是动了真格。
“谁敢在我姐跟前瞎说,我和谁拼命!”
沈嘉珩一走,屋中霎时就静了下来。
众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。
还是纪学义率先反应过来,赶紧追了出去,口中叫道:“珩弟,等等我!”
余下众人便纷纷看向崔明珏,眼里满是迫不及待。
这沈家小姐只闻其名,不见其人,今日他们所言也多是从旁人口中听来的。
不过为了气沈嘉珩,便添油加醋说得更难听了些。
这会儿听说沈嘉岁当真来了,他们心里头好奇得紧,都想瞧瞧她到底长得有多丑,才让陆云铮不惜得罪定国将军府也要退亲。
这时有人注意到一旁正要离去的陆云晟,突然反应过来,陆云晟应当是见过沈嘉岁的。
“喂,陆云晟,你见过沈家小姐的吧?她到底长什么样?”
此言一出,所有人便将目光齐刷刷投在了陆云晟身上。
陆云晟眉头蹙起,心中满是不快。
姨娘嘱咐过,要他在国子监好好读好好学,将来靠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。
他因是庶出,多被这些人瞧不起,因此一直以来独来独往,倒也相安无事。
没想到陆云铮连自己的私事都处理不好,竟还波及到了他。
“那沈家小姐我并未见过,诸位若是好奇,为何不去眼见为实呢?”
其实今日一早听到退婚一事,他也很是吃惊。
毕竟沈嘉岁与顾惜枝他都见过,无论出身样貌性情,他都找不出任何弃沈嘉岁而择顾惜枝的理由。
众人听陆云晟这么一说,越发跃跃欲试。
“明珏,要不.....我们去看看?”
“就远远瞧一瞧,也无伤大雅。”
众人你一言我一语,崔明珏显然早就动了心思,哪里禁得住劝。
“好!我倒要看看,沈家的女夜叉到底长什么样!”
崔明珏此言一出,众少年欢呼一声,簇拥着也跟了出去。
一行人形容皆有些狼狈,一路引得同窗频频侧目。
很快出了国子监,他们便看到不远处的国槐树下,沈嘉珩与纪学义正遥望远处,翘首以盼。
白牧是快马加鞭先赶回国子监的,因纪宛坚持给沈嘉岁打扮一番,她与白芨便慢行一步。
这会儿只听得马蹄哒哒声由远及近,很快一少女便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中。
崔明珏一行人满眼新奇,不由地踮起脚尖朝来路望去,很快却纷纷面露失望之色。
其实,众人心底里是不信,沈家小姐当真貌如夜叉的。
毕竟沈嘉珩在国子监里也算是出了名的好样貌,而他与沈家小姐一母同胞,那沈家小姐便是再丑,想来也丑不到哪里去。
他们心中存了丝期待,此时见了真人,不免大失所望。
沈家小姐确实不丑,但不过清丽有余,和沈嘉珩还真是差远了。
“嗐,回吧回吧。”
“真是的,也就沈嘉珩把她姐当成宝了,还和我们拼命,真是笑死人了!”
众少年你一言我一语,崔明珏也大感无趣,几人正转身离去,忽然听得沈嘉珩大呼一声:
“姐!”
很快,一道清朗的声音便遥遥传来:“白芨,你跑那么快做什么?”
众人闻声霍然回头,只见一匹毛色光亮的骏马疾驰而来,闯进视野。
马背上,少女一身红衣似火,眉宇间英气十足,此时嘴唇一开一合,面上笑容满溢,当真明媚又耀眼。
快马行至国槐树下,只见她右手一拉缰绳,马儿嘶叫一声,扬蹄后稳稳落地。
少女从马背上翻身而下,身后长发随之扬起,利落又轻盈。
这副张扬随性又朝气蓬勃的模样,一下子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了过去。
白芨先一步下了马,这会儿迎到沈嘉岁身旁,状若不经意地扫了眼不远处那群人,面上带了抹调皮的笑。
方才远远瞧见国子监,她突然越矩,一鞭子打在马屁股上,跑在了小姐前头。
这叫什么来着?抛砖引玉?
好像不妥。
不管了,总之效果极好,瞧那边的愣头青们,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!
沈嘉岁这会儿瞧见白芨的神情,才意会了她方才的用意,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。
在让她出风头这件事上,白芨和娘一样执着。
此刻她已无暇顾及其他,目光定定落在了树下的沈嘉珩身上。
上一世定国将军府满门下狱,她挖空心思才求得一次探监的机会。
彼时俊逸开朗的珩弟已憔悴不堪,但见面的第一句,珩弟问的却是:
“姐,旁人有没有为难你?陆府有没有苛待你?”
斩首的时候,珩弟才十七,风光无限的少年郎功名未就,家室未成,就已身首异处。
想到此处,沈嘉岁已觉心如刀绞。
“珩弟......”
沈嘉岁轻唤一声,指尖落在沈嘉珩青黑的鼻子上,温声问道:“疼吗?”
沈嘉珩生怕沈嘉岁担心,赶紧笑着摇头:“不疼,一点儿也不疼。”
听到这句话,眼泪瞬间就模糊了沈嘉岁的视线。
上一世探监结束时,珩弟说的最后一句便是:
“姐,放心,砍头不疼的,一点儿也不疼,所以......姐不要再为我担心了,好不好?”
沈嘉珩一看自家姐姐突然红了眼眶,登时就慌了神,“姐,我真的一点儿都不疼,你瞧!”
沈嘉珩说着,抬手狠狠捏了捏自己的鼻子,疼得打了个哆嗦。
纪学义看到这里,忍不住汗毛直竖,“珩弟,你这......对自己也太狠了吧?”
沈嘉岁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。
上一世就是这般,珩弟和纪表弟俩人只要在一块,就惯会插科打诨,常叫人忍俊不禁。
她也知自己方才心绪起伏太大了,怕被人瞧出异样,赶紧收敛了心神。
沈嘉珩心忧退婚一事,正要开口询问,沈嘉岁已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“姐没事,详细的回家同你慢慢说,先解决眼前的。”
下一刻,沈嘉岁转身走向了不远处那群人,站定后,偏头笑道:
“听说,有人在背后说我坏话?”
这时候,谁也没注意到,一辆毫不起眼的青蓬平顶马车静静停在不远处,已观望良久。
纪宛说完这些话后,便快步上前紧紧抱住沈嘉岁,眼泪也随之滚了下来。
她的岁岁,何其无辜。
沈嘉岁心中自然有万般委屈,但是比起满门抄斩之恨,这些委屈根本算不了什么。
顾惜枝眼见纪宛如此狠心,又扭头看向沈征胜,泪眼婆娑地叫道:“干爹......”
沈征胜缓缓摇了摇头,他比任何人都要痛心疾首。
他不明白,究竟是他将顾惜枝教坏了,还是人性本恶,连他都被顾惜枝耍得团团转!
顾惜枝眼看一向疼爱她的沈征胜也对她置之不理,这一刻彻底乱了阵脚。
她害怕啊......
害怕今日之事一旦捅落出去,陆府就不愿让她进门了。
毕竟离了沈家,她不过是一介无足轻重的孤女罢了。
顾惜枝咬了咬唇。
不行!
她努力了这么多年,无论如何,她都要以定国将军之女的身份风风光光嫁进陆家!
思及此,顾惜枝缓缓抬起头来,面上惯有的柔弱竟在这一刻一寸寸褪去。
“***。”
顾惜枝望着和沈嘉岁站在一处的纪宛,眼中透出一丝冷色。
“您总说疼我怜我,可您给岁岁选的夫婿是云峥,是人中龙凤,给我挑的,却是您娘家的侄子。”
“这就是您说的一视同仁吗?岁岁可以嫁大将军的嫡长子,而我却只配嫁给伯府籍籍无名的次子!”
“况且,岁岁如果真的非云峥不可,那她就该对我有所防备,将云峥看严实了!”
“感情这种事是勉强不来的,我与云峥两情相悦,***您若果真疼我,如今该想的,是如何让我代了岁岁,光明正大嫁进陆府!”
纪宛听到顾惜枝理直气壮说出这番话,气得一双眼睛都瞪圆了,这一刻才明白自己多年的苦心有多么可笑。
大侄儿是忠勇伯府嫡长子,早已成家,二侄儿虽不能继承爵位,但文采斐然,性格温和,是个极好的孩子。
她千挑万选,才选定了二侄子,惜枝一旦嫁过去,因着她的关系,哥哥嫂嫂必定厚待惜枝,一辈子衣食无忧自不必提。
她为惜枝操碎了心,却原来她心高气傲,根本瞧不上忠勇伯府的嫡次子!
顾惜枝不欲去看纪宛的反应,又转头对沈征胜说道:
“干爹,您对惜枝一直都很好,我知晓此事一出,您心中对我定有失望。”
“但是,还请您别忘了,我爹是为了救您才没了性命,我娘也因此离开了我,都是因为您,我这才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女。”
“古人有言,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,何况是天大的救命之恩?”
“所以,将军府如今的富贵与显赫合该有我顾惜枝一份,无论我做什么,你们都没有资格来指责我,因为这一切,是我爹娘用性命替我挣来的!”
显然这些年,顾惜枝心中积攒了不少怨气,终于在今日一股脑都发了出来。
情绪激愤之下,她那秀美的面庞微微扭曲,显出了几分疯狂之色。
沈征胜何曾见过这样的顾惜枝,不免又是惊愕又觉陌生。
就连一旁的陆云铮也面露怔然,半晌不曾反应过来。
毕竟在所有人眼中,顾惜枝一直都是温婉柔弱的模样,说话轻声细语的,对谁都带着十足的善意,美好又纯真。
顾惜枝说完后,心中霎时涌起了一阵快意,不过她很快注意到了陆云铮的异样,不由面色微变。
下一刻她忽而躬身,再次激烈咳嗽了起来,本就清瘦的身躯愈显柔弱无助。
陆云铮当即回过神来,心疼地一把将她扶住了,“惜枝,你怎么样?”
眼看顾惜枝咳得浑身发颤,眼眶通红,沈家都无一人上前来关心,陆云铮心中为顾惜枝感到委屈,当即环顾一圈,冷声开口:
“惜枝别怕,就算沈家忘恩负义,你还有我!”
纪宛听得顾惜枝方才那番言论,一颗心当真是凉透了,这会儿正欲开口,沈嘉岁却拍了拍她的手,自己上前一步。
“一千九百六十三。”沈嘉岁冷声开口。
这时顾惜枝咳嗽稍歇,陆云铮便抬起头来,蹙眉不耐道:“沈嘉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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,你在胡言乱语什么?”
沈嘉岁直视着陆云铮和顾惜枝,缓缓道:“这是顾惜枝的父亲顾副将牺牲的那一仗,埋骨于战场的将士人数。”
陆云铮闻言神色一凛,沈嘉岁已然继续说道:“沈家一直都感念顾副将的恩情,这些年我们也在尽力补偿顾惜枝,称得上挖心掏肝,举全家之力。”
“但是,这不是顾惜枝挟恩图报,反过来捅我们一刀的理由!”
“陆云铮,生在将门,你应该和我一样清楚,保家卫国是将士的天职!奔赴战场的那一刻,所有将士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,即便马革裹尸,亦无悔一遭!”
“当年我爹爹出征,与我们每回都是诀别,虽然不吉利,但早早连遗言都交代了,因为,爹爹他从来不曾将活着回来当做目标,而是一心想着,多守护国土一日,多杀贼人一个!”
“陆云铮,你爹爹陆将军难道不也是如此吗?若你没有这种觉悟,我劝你趁早放弃武官这一条路,因为你根本不配!”
沈嘉岁直视着陆云铮的眼睛,句句掷地有声。
陆云铮被沈嘉岁凌厉的气势所激,面色几经变换。
这时候,沈嘉岁又看向顾惜枝,见她依旧不服气的模样,语气越发冰冷。
“顾惜枝,知道我爹爹的左臂是怎么没的吗?”
“岁岁!”
这时候,沈征胜忽然出言阻止。
可是沈嘉岁没有回应自家爹爹,而是冷声撕开了当年的真相。
“当年那场战役,落入埋伏的正是你爹顾副将率领的那一队,我爹爹闻讯带兵前去营救,为护你爹一命,左臂正中一支毒箭。”
“而后大军后撤,敌人乘胜追击,毒箭朝我爹爹射来,这时顾副将飞扑而至,替我爹爹挡下一支毒箭,这才失了性命。”
“我说这些,不是要否认你爹爹的恩情,而是见不得你将恩情作为威胁,心安理得地践踏我沈家一片真心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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