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自己老娘病倒了,不去寻医问药,就知道怪一个假药丸子,又不是那药把他老娘变成那样的!”“还敢怀疑老子医术,哪天给他饭里多加点料他就老实了!”苏玉坐在他旁边,怕他...

“自己老娘病倒了,不去寻医问药,就知道怪一个假药丸子,又不是那药把他老娘变成那样的!”
“还敢怀疑老子医术,哪天给他饭里多加点料他就老实了!”
苏玉坐在他旁边,怕他气坏了身子,便轻言细语跟哄孩子一样安抚他:
“父亲说的是,也就父亲有这起死回生之术,换成旁人只怕现在幡都挂上了!好在他们及时醒悟,您就别生气了,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。”
蒲叙还是气鼓鼓的,靠在马车上骂骂咧咧,骂了一路。
二人回到医馆时,天已经快黑了。
苏玉先将蒲叙送回房间歇息,然后将不言叫进屋内。
不言自知自己这次差点坏了公子的大事,是既心虚愧疚,又害怕,进到房间就低着头弓着腰站在那里,哭丧着一张脸。
苏玉坐下之后,便问:
“你去拿药的时候,可看到有什么可疑之人?”
不言回想了一下,摇摇头:
“公子让小的去拿药,小的立马就跑到前面医馆去找老爷了。”
“老爷进药房里拿药的时候,小的突然腹痛难忍,实在憋不住,就去了茅房,回来老爷说药在桌子上,小的就直接拿走了。”
“从头到尾,都没有碰到什么可疑的人。”
苏玉抬起头,干净白皙的脸上看带着一丝冷意,一双明眸充满审视地看着不言:
“是吗?既然如此,那你先下去吧。”
不言松了一口气,朝苏玉福了福身子,转身离开。
正当他快要踏出房门时,苏玉低喝一声:
“慢着!”
不言身形一顿,被吓得不敢再往前一步,也不敢将身子转过去面向苏玉。
苏玉起身单手负于身后,眼睛直直地盯着不言,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他面前。
“你不是不言。”
“公......公子说什么呢?小的跟了您那么久,公子怎么还认不出小的了呢?”
苏玉盯着不言闪烁的眼睛,眼神深邃而沉稳,充满压迫和威严。
“不言十岁就跟在我身边,他从来不会为自己的过错解释,只会主动认罚。”
“而且,刚刚你退出房门的时候,可不是平日那样退出去的。”
“你究竟是谁?”苏玉一把捏住他的脖颈,“谁派你来的?”
“公子,公子,我......真的是......不言啊。”
被戳穿身份的男子还在竭力扮演着不言的角色,苏玉慢慢收紧的手让他有些喘不过气,脸憋得通红。
苏玉紧皱着眉头,脸色铁青,手上加大力度。
“还在嘴硬?说,不言被你们抓去哪儿了?”
“公......子,我......就......是......不言......”
见此人咬死不承认,苏玉也不想立马将他杀死,于是朝外面喊了一声:
“进来!”
一个矫健的身影便从门外飞身下来,稳稳落到苏玉身后。
“公子有何吩咐?”
苏玉一把将人扔到地上,冷声下令:
“把此人,带去叫易安处置,务必问出不言下落。”
“是!属下这就去办。”
他拿出一块布囫囵塞进假不言嘴里,将他一把从地上拎起来,飞快地消失在黑夜中。
“哟,这么多银子?公子是在愁怎么花吗?”
……
这鬼鬼祟祟的脚步和贱兮兮的语调,苏玉一听便知是谁,她忍不住揉揉额角,撑在桌子上没搭理他。
易安见苏玉不理他,也不见外,自己走到桌子面前,拿起银子看了看:“荣庆府的,看来,王启明已经来过了。”
??
苏玉抬头看向他:“你知道?”
易安抱着手一副理所当然甚至有些得意的样子,像是在邀功一样:
“昨日我将小公子送到荣庆府上的时候,可是添油加醋说了不少关于你救下小公子的英勇事迹呢,什么识破奸计,智斗拐子,穷巷追凶,以一敌三。
哎呀,听得他们一愣一愣的,当即就表示一定要上门拜谢,报答苏公子的大恩,没想到今天他们就来了。”
易安故意捏着嗓子,像太监那样尖声说话,还特意翘了一个兰花指。
苏玉见他这种样子,说不恶心是不可能的。
于是她起身一把抓住易安的手指往反方向折去。
“哎哟!放放放……放手,公子,我错了!”易安疼得连连求饶。
苏玉将他的手往外一推,转身又坐回椅子上:“再不好好说话,就把你舌头割了!”
易安撅着嘴不服气:“不是你说的我没大都督的样子吗?那大都督是太监,太监不就是这么说话的吗?公子。你别老冤枉人家嘛~~”
说完,易安抱着苏玉的胳膊摇啊摇,像一只可怜巴巴的大狗狗,一副贱兮兮的样子。
苏玉懒得跟他废话,直接说起正事:“你想让荣庆府欠我一个恩情,该早告诉我才是,故意瞒着我作甚?”
易安一边揉自己的手,一边回道:“那还不是怕公子你的演技不佳,演不出得知那孩子真实身份时的震惊、疑惑、悲痛吗,所以才瞒着你嘛。”
苏玉挑眉:“本公子演技有那么差?”
“不差不差,公子最厉害啦!”易安丝毫不心虚地拍着马屁,明明比苏玉高了大半个头,还蹲下把头靠在苏玉肩膀上。
苏玉嫌弃地推开他:“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,把那个人盯好,别老往医馆跑,惹人怀疑。”
“我都是悄悄来的,不会让人发现的。再说了,我不给公子递消息,公子怎么知道过几日博文院要举办宴春诗会呢?”
“宴春诗会?”苏玉有点感兴趣,“往年诗会不是在春闱之后才办吗?今年怎么这么早?”
“春闱后的诗会是宫里办的,这次这个是京里那些读书人自己办的,一则是为了切磋文艺,二则是让赶考的举子放松一下。”
“那我去是……?”
“这次诗会靖南王世子梁墨也会去。”
“靖南王——世子?”苏玉听到“靖南王”三个字,顿时神经紧绷,瞳孔放大,拳头捏紧,青筋暴起,浑身弥漫着浓浓的杀意。
当年,就是靖南王率兵闯进南越皇宫,纵容部下对宫里所有人肆意蹂躏杀害,让整个皇宫被鲜血染成血色,血腥味久久挥之不去。
扫荡皇宫之后,原本应该原地驻守,安置百姓,但靖南王以“南越国君出逃”为由,下令对南越皇城武安进行屠城。
武安陷入前所未有的动荡慌乱之中,城中百姓四处躲藏,心惊胆战。
大昭士兵见人就砍,男子凌辱致死,女子先奸后杀,连襁褓巾的婴儿都不放过!
不过十日,整个武安十万百姓被屠杀殆尽,尸首堆积在城郊任由才狼虎豹啃食。
只有一小部分百姓扮成乞丐仓皇逃出城,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民。
他们一路往北或西南逃命,一直走到偏僻无人的地方才敢停下来,重新开疆辟土,安稳下来。
苏玉一想起自己在逃命时看到的惨状,一路上哀鸿遍野,残肢四散,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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忍不住全身发抖。
易安见她神情不对劲,连忙扶着她肩膀摇晃:“公子?公子!”
苏玉回过神来,慢慢松开拳头,因为强忍眼泪而变得通红的双眼直直地看向易安,哑着嗓子开口:“梁——墨。”
“公子,你可别激动啊!冷静——冷静——”
相处八年,易安知道靖南王是苏玉心底隐藏的那把火,一点就着,于是赶紧平复她的心情。
“这梁墨,是靖南王独子,一出生圣上就下旨,晋他为靖南王世子,在京中几乎就是横着走。
他明明胸无点墨,却喜欢装文人墨客,整日与那些自诩怀才不遇的文人混在一起,舞文弄墨,吟诗作对,就不喜欢像他爹那样舞刀弄枪,而且……”
易安凑近一些,贴在苏玉耳边说。
“而且他有龙阳之好,男女通吃,还未成婚屋里的通房就换了好几个,还经常去醉琉璃点小倌儿,要不是靖南王妃竭力阻止,他都要把那些小倌儿接进府了!”
“饶是如此,他有靖南王这个手握兵权的爹在,京里大小官员都会卖他几分薄面。”
“公子若是能与他结交,得到他信任,这以后的路走得就顺畅很多。”
苏玉慢慢冷静下来,沉默几息之后,她交待易安:“把京里所有达官贵人的信息、画像,还有他们之间的利益关系整理出来给我。”
易安从怀里掏出一本册子,在苏玉眼前晃了晃:“早准备好了,前些天医馆开业,我就没拿过来。”
苏玉接过册子,粗略翻看几眼后放进袖笼里,一边往院子里面走,一边说道:“你赶紧回去,好好当差,没事别瞎跑!”
“哼!把人家利用完了就抛弃,果然是……自古薄情多书生啊~”
易安无奈地摇摇头,感叹着离开了医馆。
苏玉回到自己房间,拿出册子仔细翻看,将那些人名、官职、家眷、人情来往全部熟记于心。
不一会儿,天就暗了下来。
初春的夜晚,还带着一丝寒气,苏玉搓了搓自己有些僵硬的手指,将册子收进带锁的柜子里。
突然,外面一个黑影闪过。
苏玉锁好柜子,往外仔细辨别,过了一会儿只听见一声小猫叫,她一听便知是谁,于是放松下来,对着暗处说:“别藏了,出来吧。”
苏玉被梁墨安排的下人扶进靖南王府的马车,一进去就靠着内壁睡得不省人事。
不知过了多久,她感觉头痛欲裂,于是抬手按摩着自己的额角,慢慢睁开了眼睛。
结果她一睁眼,就看到梁墨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,那双好看的桃花眼正带着几分探究注视着自己。
这时她才惊觉,自己竟是躺在梁墨怀里睡的……
“呀!”她惊叫一声,赶紧起身从座位上滚下来,跪在梁墨面前磕头:“世子爷,小人喝多了,言行无状,若是得罪了世子爷,还请恕罪。”
梁墨摩挲着手里的墨玉扳指,居高临下地盯着苏玉那双布满血丝的水盈盈的丹凤眼,带着几分轻佻的语气开口问:“得罪?你想怎么得罪本世子?”
苏玉头更低了,声音有些颤抖:“回......回世子爷,小人,小人不敢得罪世子爷.....只是小人喝醉了,怕......怕自己不知分寸......”
“哦?苏公子莫不是怕本世子趁你喝醉了,趁人之危?“梁墨好像在回味一般,靠近苏玉深吸一口气,“苏公子的确是人间仙品,很合本世子的胃口......要不,你这就跟本世子回靖南王府去?”
苏玉听了连连摇头,害怕地往后退一步:“世子爷恕罪,苏玉不是这个意思......”
“行了!”梁墨一挥袖子,不耐烦地打断苏玉的话,他坐直身子,声音低沉,带着一丝威严地问:
“说吧,接近本世子,有何目的?”
苏玉匍匐在地,用有些沙哑的声音低声回答:
“回世子爷,小人就是一个进京赶考的举子,久仰世子爷盛名已久,今日参加诗会有幸认识世子爷,是小人的福气,欢喜之心溢于言表,让世子爷误会了。”
“哦?”梁墨歪在榻上,慢慢吐出几个字,“那,本世子的盛名是什么啊?”
“传……传言说,靖南王世子学识渊博,淡泊名利,喜结天下文人,尤爱诗词歌赋,是个风雅之士。今日……今日小人得见世子爷风姿,与传闻无二异。”
苏玉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大段话,仿佛是被世子爷的威严吓到了。
梁墨听完,突然俯身过来一把捏住苏玉的下巴,将她整个脸颊都捏变形了。
“你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个善于阿谀奉承、溜须拍马之人,戏演得有些过了。”
苏玉紧皱眉头,因为呼吸不上来,脸憋得通红,她咬着牙艰难地回话:“苏玉……一片赤诚之心……世子爷不信没有关系……日后……便知分晓。”
梁墨看她快要晕厥过去,直接松开手将苏玉推到一边:“那好,本世子就看看,你到底有几分真心!滚吧。”
“是,小人告退。”苏玉退出马车,一个人在原地垂首站着。
装饰精致的马车缓缓启动,马蹄哒哒,车轮滚滚,春风习习,掀起一路尘埃,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,将苏玉紧紧包裹。
她满眼通红,睚眦欲裂盯着远去的马车,恨不能立刻将仇人千刀万剐,可时候未到,只能忍耐。
她站在原地,将衣服整理好,收拾好自己,然后回到诗会上,与那些文人举子继续把酒当歌,吟诗作对。
天不知不觉暗了下来,苏玉面前酒壶堆了好几个,同饮对酌的几个书生朝苏玉作揖告辞,孤雁亭里,只剩下苏玉一人,她拎着一只酒壶,独坐在亭子的栏杆上,看着远处树影上慢慢升出一轮圆月。
蒲叙从医馆后门走进院子,看见花容站在苏玉的房间门口,便问道:“玉儿回来了吗?”
花容神色焦急,摇摇头:“还没有,这么晚了,不会出什么事了吧?啊呸呸呸,公子不会出事的。”
“他何时出去的?”
“中午吃了饭就出去了,今日诗会,她说要早点过去,现在都过了戌时了,还没回来。”
两人正说着,苏玉就推开大门进来了。
“公子,你回来啦?今日诗会怎么样?”花容看见苏玉回来了,连忙跑过去询问情况,蒲叙也走了过去。
可走近一看,却见苏玉有些醉醺醺的,满眼血色,衣服也有些皱巴巴的,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。
两人心中大骇,以为苏玉遇到了什么危险,赶紧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回到房间里,让她坐到椅子上。
花容抓着她的肩膀摇晃几下,急切地问:“公子?怎么了?发生什么事了?”
苏玉看见眼前一脸担忧的蒲叙和花容,眼底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翻涌而出。
花容一把抱住苏玉,让她靠在自己肩上,蒲叙在一旁心疼地看着她,忍不住叹了一口气。
苏玉是他看着长大的,从前她那样纯真可爱,无忧无虑,自从南越被灭之后,国仇家恨像一块巨石,一直压在她的心头。
平日里,她时刻谨记着自己的任务,约束着自己的一言一行,近乎自虐一般鞭策自己不停地习武、读书,从不敢有丝毫放松。
也许是今日喝了酒的缘故,这十年来所有的压抑,都在这一刻全部释放。
“让她哭吧,哭出来就好了。”说完,他垂着头走出了房间。
苏玉无声地痛哭着,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,将花容的肩头都浸湿了。
她双手紧紧抓住花容的衣襟,手指骨节因为太过用力有些泛白。
良久之后,她才止住眼泪,慢慢起身。
花容满眼心疼地看着苏玉,轻轻拍着她的后背。
“我原以为,自己十年磨炼,能游刃有余地应付一切,可刚踏出第一步,就......我真是没用......”苏玉声音沙哑,一字一句地诉说着。
花容轻声安慰着:“公子别自责,咱们才刚来京都,以后有的是时间与他们慢慢周旋,成大事不在一朝一夕,需细细谋划,公子,这可是你自己说的,可不能忘了。”
说着,她拿出手帕将苏玉脸上的泪水擦拭干净。
苏玉闭了闭眼,深吸一口气,再睁开时,又恢复了平日云淡风轻的样子。
“那个靖南王世子,绝非大家所说的那么简单,花容,过几日靖南王府要买几个丫鬟送到世子院里,你......”
才睡两天懒觉,又要出去干活,花容心里苦,但是现在公子心情不好,苦也忍着吧......谁让自己这条小命是公子给的呢......
她两个手指戳着自己的脸颊,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:“好的,公子,保证完成任务!”
苏玉看着她软乎乎的脸颊,又上手掐了一把:“幸好有你们在。”
“嘶~”花容抱着自己胳膊搓了搓,感觉鸡皮疙瘩都出来了。
“公子,你还是冷峻一点比较正常,我......我先走了......”
说完,她小跑着出了房门。
苏玉烦躁地揉了揉自己的脸,打开上锁的柜子将那本名册拿出来,重新梳理京中那些权贵的名字、关系。
这些达官贵族之间联系密切,人情往来频繁,利益牵扯巨大,一个从穷乡僻壤过来赶考的书生,想打入他们内部,在朝堂上站稳脚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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