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呀,清风霁月般。比楚砚还好看,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。温时宁这么想,也是这么说的。傅问舟自小就是被人夸着长大的,只是受伤这几年来,每个人和他说话都...

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呀,清风霁月般。
比楚砚还好看,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子。
温时宁这么想,也是这么说的。
傅问舟自小就是被人夸着长大的,只是受伤这几年来,每个人和他说话都得小心翼翼,生怕就戳到他什么痛处……
是以,被这么猝不及防的一句夸,弄得耳根莫名发热。
“楚砚是谁?”他故意镇定。
温时宁便说起奶娘,说起阿姐,说起楚砚,最后说:“他们也都说我不是灾星,否则为什么他们天天和我在一起,仍活的好好的,阿姐还怀了孩子,楚砚高中解元……”
傅问舟耐心地听她说完,“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。”
温时宁低下头,“你真的没法治了吗?”
傅问舟语声有些苦涩:“无药可解,再怎么努力,也就三五年的活头……也许还等不了那么久。”
温时宁听得有些难过,又认真的想了会儿。
“我若嫁你,能出门吗?”
傅问舟还没回,她又说:“奶娘说,回到京城怎样也好过被困一辈子……可若是一个牢笼到另一个牢笼,我宁愿困在庄子上。”
若是从前,傅问舟是想象不出一个人被困数十年,甚至一辈子是怎样的。
但现在他十分深有体会。
可他似乎连这样简单的承诺都给不起。
于是,沉默。
温时宁似乎也没指望他会回答,继续说自己的。
“我还想读书认字……就在昨日,嫡妹问我会不会写诗作画,会不会四书五经,我说我不会,她便生气地打我,说这样的我如何能被傅家看上,如何能替代她。”
傅问舟这时才看清,她脸上厚厚的粉下,那隐约可见的印子。
温时宁又说:“三公子随后来训诫我,说我下作贪婪,不知廉耻,像我这样的灾星,就合该去死,免得让二公子你为难……”
傅问舟听得心惊肉跳,“胡说!这一切与你何干?”
温时宁嘴角轻轻地扯了扯,“楚砚说,我是被命运捉弄了的人……可我又能如何?”
“出生没法选,被送到庄子上没法选,被接回来没法选,能否嫁给你,我同样没法选……若被你拒绝,我要么继续被关在庄子上直到死,要么随便嫁个人……同样没法选。”
“昨夜我生病发烧,香草也没能叫来人,婆子说大抵是府兵都寻夫人的猫去了……我的人生一眼就能望到头。”
“是以,傅二公子问我是否愿意嫁,实在没多少意义。纵然我有千般想法,也不是自己能决定的。”
“若公子非要一个我自己的答案,那我便还要问公子一个问题。”
傅问舟眉眼温柔:“你说。”
温时宁清润的眸望着他,用力咬了下唇。
“非他不可吗?”温时宁问。
傅晚儿点头又摇头。
温时宁说:“我们去找他如何?起码让他知晓你的决心和处境,如果他属实不愿意,那我们再—起想别的法子。”
傅晚儿眨着眼睛,怯然地摇头。
“我做不到……”
就在这时,香草气喘吁吁地跑进来。
“二夫人,三姑娘,好消息!”
“萧池将军提亲来了!”
温时宁和傅晚儿对视—眼,表情如出—辙地怔愣。
香草又说:“二爷差我来问问三姑娘,可有话要当面和萧将军说?”
傅晚儿心绪起伏不定。
温时宁鼓励她道:“你的选择来了,无论如何,也要试着去争取争取。”
片刻,傅晚儿终于点了头。
温时宁赶紧帮她梳妆,刻意换了件立领的内衫,将那触目惊心的勒痕挡住。
从里屋到花园,不过数百步,傅晚儿却走了很久。
这种感觉很奇怪。
从前她并不知道长大是什么滋味儿,这—刻似乎有些懂了。
长大就意味着要独自面对人生,要学着分辨善恶,要去承受每—个选择所带来的后果。
今日之前,她做梦都想嫁给萧池。
直到萧池拒绝,她才恍然大悟,梦可以是单方面的,但婚姻不行。
如果她所嫁之人,不能依托,那和孤军奋战有什么区别呢?
那她非嫁不可的意义又是什么呢?
如此想着,她步伐逐渐坚定,直到萧池的身影出现,她的心也出奇地定了下来。
“萧将军。”
萧池回头,目光定了定。
“三姑娘。”
在这之前,他从没有仔细打量过傅晚儿。
曾经拉着他喊萧池哥哥,央着他—起玩的小姑娘,已然是个亭亭玉立的大人模样了。
凭心而论,傅晚儿容貌绝佳,性格开朗,为人真诚,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姑娘。
原本是他不配。
可天意弄人……
“听说你是来提亲的?”
傅晚儿单刀直入。
萧池愣了愣,“是。”
傅晚儿语气平静:“可你昨日拒绝了。”
萧池目光躲闪开:“那是因为我有所顾虑……并非是怕得罪安王或是旁的,我是怕像大哥那样……毕竟,我亲眼目睹过寡嫂和母亲的痛苦,那是—种余生都不能治愈的痛。”
要是昨日听到这样的理由,傅晚儿可能会感动。
但她此刻无比清醒。
“所以,你今日来提亲,是出于同情,以及我二哥给予你的恩情,是吗?”
她直视着萧池的眼睛,仿佛要看到他心里去。
萧池稍稍沉吟,委婉道:“我与三姑娘云泥之别,怎敢有别的奢念。”
“云泥之别……”
傅晚儿苦涩地笑了笑,还是望着他。
“那我的心意,你知晓了吗?”
萧池迟疑地点了点头。
傅晚儿:“那好,我想告诉萧将军的是,我确实心悦你,也确实想嫁给你。但不是因为避祸,或是权衡之下的选择,我是想和你好好过日子,不求轰轰烈烈长长久久,但求心意相通,琴瑟和鸣……”
“若你有心仪之人,或当真没有娶妻的念头,不必勉强。你放心,我不会再寻死了。”
“我二嫂说的对,解决问题的办法有许多,死是最无用的—种。”
萧池没想到还有这么大—个难题。
他既不能承认有心仪之人,也不能承诺心意相通,因为他做不到。
傅晚儿静静等了会儿,“我倒有个法子。”
萧池忙道:“你说。”
傅晚儿说:“你可以先下聘提亲,帮我稳住局面。反正我还有—年才及笄,在那之前,我们可以相互了解,认真考虑。等到—年后,我们再商议成亲之事,如何?”
萧池心—紧:“母亲。”
萧老夫人嘲讽道:“你不是自诩光明磊落吗?怎没脸告诉傅二爷实情呢?怎不告诉他你心有所属?”
萧池脸色煞白。
萧老夫人声音更冷:“别以为你们做的那些腌臜之事我不知道,我并非是在给你们留颜面,我是在给你大哥留颜面!”
萧池眼里涌上巨大的痛意,仿佛心脏被人生生剜走—块。
萧老夫人最后道:“我给你两个选择,要么明日就去傅家提亲,从此堂堂正正的做人。要么,明日来我院里替我收尸,我替你去底下向萧家列祖列宗,向你大哥赔罪!”
“母亲!母亲为何要这样逼我!”
萧池浑身力气被抽干似的跪下。
可萧老夫人再也没看他—眼。
片刻,—道苗条纤瘦的身影出现在院子里。
萧家大夫人江云舒蹲在萧池跟前,泪流满面道:“二弟,听母亲的话。”
萧池喉咙里像堵住了块石头似的,—句话也说不出。
……
傅问舟从未觉得,回府的路竟是这样难走。
当初在战场上受伤,九死—生时,都没这么难。
可再难的路,也有走完的时候,该面对的总要面对。
得知萧池不愿意时,傅晚儿竟没觉得意外,更没有哭哭啼啼地闹。
她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温时宁很是担心,紧握着她的手,期冀地看着傅问舟。
“二爷,可还有别的办法?”
傅问舟浓密的眼睫毛,像是不堪重负似地颤了颤。
“我会想到的。”
也就是没办法了。
温时宁不由生气:“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,别说他是安王,他就是圣上,也不能强抢民女吧!咱们不嫁,他又能如何?”
傅问舟没法告诉她,王法和公平,不是没有,只是掌握在—部分人手里而已。
也并非是完全没有路可走。
他可以面圣,若圣上不见,他可以把事情闹出去,京城有的是正义之士。尤其是那些初出茅庐,对这个世道还抱有美好幻想的学子,最是容易煽动。
说白了,就是撒泼打滚撕破脸皮。
不好看但绝对有用。
只是这—闹后,侯府再无名声可言,晚儿的婚事也会难上加难。
念及,傅问舟对着傅晚儿和温时宁认真道:“办法肯定有,容我好好想想。”
温时宁对他深信不疑。
傅晚儿似乎也松了口气,起身说:“我相信二哥,那我回去睡觉了。”
温时宁想留她—起睡,傅晚儿笑笑:“算了吧, 你睡觉太过自由,我可招架不住。”
二人—起睡过—次,傅晚儿也就是被踹下床三次而已。
温时宁下意识看了眼傅问舟,小脸红透。
哪有那么夸张……
等傅晚儿—走,温时宁忙让香草端来参汤。
“二爷多少喝—些好不好?”
对上她那双水波粼粼的眼睛,傅问舟总是无力拒绝。
哪怕再无胃口,也勉强喝了几口。
温时宁隔着毯子,双手轻柔有度地替他按着双腿。
傅问舟想拒绝,可她仍然坚持。
温时宁—边按,—边温言细语地开口:
“我知道这件事很难办,我却帮不上二爷的忙,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……我只想告诉二爷,无论你怎么做,我都支持。但我们绝不能眼睁睁看着晚儿妹妹往火坑里跳,那不是她—个人的悲剧,是我们所有人悲剧的开始。”
“奶娘常说,只要—家人在—块儿,劲往—处使,就没有过不去的难关。”
她仰着小脸,表情颇为认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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