靠着墙壁的楚林宣攥着自己胸前的布襟,听到房间内的对话心中一阵酸楚。由于脚上的伤口开裂,他只能一瘸一拐的走在回去的路上。寒风吹拂,他浑身发抖,那滴还未落下的眼泪从...

靠着墙壁的楚林宣攥着自己胸前的布襟,听到房间内的对话心中一阵酸楚。
由于脚上的伤口开裂,他只能一瘸一拐的走在回去的路上。
寒风吹拂,他浑身发抖,那滴还未落下的眼泪从看不清前路的眼睛流出,似乎冻结在了他皴裂的脸上。
回到破旧的房间,楚林宣蜷缩在散发着潮湿气味的被子里,眼下无人,他才敢咳的撕心裂肺。
腥甜从喉间再次涌出,他紧闭眼眸回想起医者说的话。
“你得的是肺痨,若日日用药调理,保持情绪稳定或许还能活个数月,如若不然只怕......最多半月。”
半月......
一直被气运护体的他竟只能再活短短半月。
不过这样也好,半月后,他就可以永远离开这个家了。
翌日清晨,楚林宣被叫到了正厅用膳。
等他一瘸一拐从偏院行至正门时,他们一家四口已经其乐融融的围着桌子动了筷。
娘亲满眼宠溺的给楚宁逸夹菜,不忘嘱咐道:“小逸,多吃点燕窝对身体好。”
从前娘亲也是这般叮嘱他的。
只不过他现在是外人,是罪臣之子,是楚家念往日收养他时的旧情才将他留下的。
一道清朗的声音响起:“大哥,你来了。”
面前养尊处优的少年穿着蜀锦织就的小袄,头顶的金制的发冠,手里还握着暖玉制成的汤婆子。
那是从前长姐为楚林宣寻来的东西。
楚林宣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粗布麻衣,没敢应‘侯府嫡子’这句‘大哥’。
似乎是察觉到楚林宣的情绪,楚宁逸眸底露出得意,语气却带了几分讨好:“昨日我咳疾复发,爹娘和长姐忙着照顾我才未能去接大哥,大哥不会怪我吧?”
楚林宣未等开口,长姐已经拉着楚宁逸坐下。
父亲也在一旁帮楚宁逸解围:“不会的,他怎会为了这些小事生气,林宣,你说是吧。”
是。
望着桌边摆放整齐的四个凳子,楚林宣站在原地没有动弹。
他一个贱奴,怎敢与侯府置气。
在辛者库磋磨了这么多年,楚林宣早已明白,认清自己当下的身份,才不会越矩,不会被拶刑,鞭打。
想到这,十指间似乎又开始隐隐作痛。
娘亲这才发觉下人竟没给刚回来的楚林宣准备座椅,于是招手让下人拿了一个简单的木凳,招呼着楚林宣坐下吃饭:“快坐下吃饭吧。”
楚林宣退后一步,弓身行礼:“贱奴身份低微,按规矩,是不能和主人家共同用膳的。”
话音刚落,门后华贵的身影停顿了脚步。
刚刚楚林宣说的那些,一字不差的落入了裴雪晴的耳中。
她秀眉紧皱,表情不悦。
楚家人表情一僵。
倒是楚宁逸眼尖,发现了站在门口的裴雪晴。
他用袖子掩着面,眼眸流转的一瞬,豆大的泪水滴落在桌面,哽咽道:
“大哥这么说就是介意我占了你的位置,既然大哥回来了,那我走!”
“这些年多谢爹娘还有长姐的悉心照顾,儿子不孝,不能为你们养老送终了。”
说完,他扭头就向身后的白墙撞去。
他的速度不快,甚至头的幅度都是倾斜,隐隐还用手护着脑袋。
半响。
楚宁逸终于转醒,他漂亮的小脸惨白,声音很虚弱,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“系统说,你们对我的爱意已经开始削减,等你们都在意大哥没人在意我的时候,我就要死了。”
说完,那滴清泪适时从眼角滑落,他哽咽着问道:“爹娘、长姐还有雪晴姐姐,你们是不是不爱我了?”
此刻的他如同一只受伤的小白兔,整个人蜷缩成一团,可怜至极。
听到楚宁逸的问题,娘亲心都快要碎了,他将楚宁逸搂在怀里,心疼的安抚:
“怎么会呢,我们怎么可能不爱你,我们对你的爱从来都胜过你大哥啊,否则怎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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会让他替你去辛者库受苦。”
“是啊,哪怕林宣做了再多,在我们的心里跟小逸你永远没法比的!”长姐因为心急也不管自己的话是否会伤害到楚林宣,毕竟小逸的命更要紧。
“爹娘还有你长姐只爱你一个人,怎么舍得你死?”
一向不善言辞的父亲都如此安慰他。
可楚宁逸非但没有好转,反而还紧紧捂着自己的头,他在床上翻来覆去,把他们急的团团转,一个劲的让医师给楚宁逸再好好瞧瞧。
似乎是听到了裴雪晴担忧的叹息声,楚宁逸这才痛苦的开了口:
“没用的,都没用,系统说了,根源在于雪晴姐姐,只有雪晴姐姐答应嫁我,我才会安然无恙,不然,不然我......我......”
一直站在门口没有上前的楚林宣将众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。
他早就认清了。
可楚家人说的话,就像冰雹打在身上,不致命,却让他的心觉得密密麻麻的刺痛。
他将目光放在裴雪晴身上。
他想听裴雪晴的回答。
这一次,裴雪晴没有犹豫,她直接答应了楚宁逸:“我嫁给你。”
楚林宣垂眸,颤抖的牙齿死死咬着下唇,似乎只有这样,才能让他窒息的心脏,觉得好受些。
“大哥?”
楚宁逸的视线让众人惊觉,原来楚林宣一直站在门口,可他们因为担心楚宁逸,竟谁都没有发现。
裴雪晴慌了神,她连忙上前拉着楚林宣的手解释:
“林宣,小逸需要我,他不能死!”
“我没有忘记对你许下的誓言,我是爱你的,等你出宫,我一定让你做平夫,我们再不分离!”
什么再不分离,他很稀罕做这个平夫吗?
一女侍二夫,古未有之。
裴雪晴这样说,好像给了他多大的恩赐一样。
楚林宣深吸一口气,将手从她的掌心抽离。
“将军既答应嫁给小逸,好好对他一人即可。”
他现在是同裴雪晴有云泥之别的罪臣之子,当然不再幻想还能再娶裴雪晴。
只是他不明白,为什么裴雪晴能一边说爱他,一边又做伤害他的事。
楚宁逸见状又哭了起来:
“小逸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很过分,如果不是系统为难,小逸也不会提出这种要求,大哥待我已经很好了,既然大哥不愿意,那小逸就等死算了!”
“楚林宣,你不要再逼小逸了,自从你回家之后,这个家里就没有好日子了!你倒是答应啊,赶快答应啊!”
长姐闻言,走到楚林宣的面前,双手用力摇晃着楚林宣瘦弱的身子。
各种药物被注入他的体内。
在那半个月的时间里,他无时无刻不感受着体内血肉仿佛被人强行搅动撕扯的痛苦。
尽管如此,他都为了裴雪晴坚持下来了。
后来神医终于答应帮他救人,只不过需以他的身体为引,将裴雪晴体内的余毒转移到他的身上。
他没有拒绝。
这也是他命不久矣的真正原因。
不仅是因为病,更是因为当年的毒!
但他不想和裴雪晴多费口舌了,就算他说了,她也不会信。
可能是觉得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了,裴雪晴柔了声调:“就算你不撒谎,我还是会爱你,所以你没有必要为了讨我欢心说那样的话。”
言罢,她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,
“那日你的生辰我并没有忘,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。”
日落西山,那束夕阳照在金制的发冠之上,看着上面刻着的杜鹃花花纹,记忆涌入他的脑海。
从前楚宁逸还未到楚家之时,还是少女的裴雪晴也是这样在落日之下将他精心准备的生辰礼。
哪怕他要天上的星星,她都会想办法摘下来送给他。
从小的陪伴加上裴雪晴日复一日的付出与特殊对待,让楚林宣无法自拔的爱上了她。
回忆甚至还没结束,裴雪晴接下来的话又将楚林宣打回冰冷的现实。
“所以阿宣,我可以用这个发冠把我们曾经定情的香囊换回来吗?”
“小逸说他需要那个东西,那里装着草药,能够宁神,他说只有戴着那香包他才不会难受......”
原来,她今日费力上演这一出戏就是为了要走她给他的定情信用。
在他们定情的这个山崖。
何其可笑。
他的心在这一刻,彻底死了。
楚林宣扯下腰间的香囊。
裴雪晴伸手接过,沉重的娇容终于多了几分笑意。
临走之前,她还不忘再安抚楚林宣两句:“阿宣,你放心,等你出宫,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。”
往后的话,他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,直到裴雪晴离开。
天边的夕阳消散的无影无踪,乌云聚集,淅淅沥沥的小雨滴落在他干燥的脸颊。
一时间,楚林宣有些分不清这是雨水还是他的泪水。
楚林宣蹲下身子,轻抚着纸张涂色制成的杜鹃花。
都是假的。
杜鹃花是假的,裴雪晴对他的爱也是假的。
一口鲜血喷涌而出,将淡色的花染的血红。
楚林宣再次醒来,已是深夜,还是在那间医馆里。
医师告诉他,是路过的百姓将他送到这里来的。
“你都昏迷俩天了,从你离开辛者库至今不过五日,你的身子怎么会差成这样?我不是让你宽心,好好养病,你......你为何不知道好好疼惜自己呢?”
医师有些恨铁不成钢。
楚林宣笑了笑,语气带着即将解脱的轻松。
“谢谢你这般为我费心,但许是我命定如此,现如今能活一日便算一日。”
医师是在辛者库唯一对他不错的人,楚林宣一直很感激,可他什么都没有了。
楚林宣取出裴雪晴送他的发冠,轻轻抚过上面精致的雕刻,将它给了医师。
往后,他不用再来了。
回到楚家门口,已是夜半三更,楚家的府邸却是十分热闹。
下人一个个的从库房出来,把手里扛着的大包小箱堆放在院内,每一个箱子上面都挂着红色的大花。
“听说了没,老爷为了给宁逸公子准备聘礼,差点把家底都掏空了,连上好的南海明珠都拿了出来,那可是楚家的传家宝!”
“可不是嘛,放眼整个京城,除了皇家还有哪户人家的公子娶妻有这种规格?听闻夫人特意找人绣了五套婚服,供二公子挑选呢!
不过那个养子就没那么好命了,听说老爷夫人什么都没给他准备呢!”
“废话!宁逸公子才是侯府嫡出公子,那罪臣之子哪有资格比啊!”
侍女讨论的热烈,再看到楚林宣后,他们互相推搡,匆忙跑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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