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怪物。”这个词,我听了整整十年。在孤儿院,他们都这么叫我。我天生暴戾,像一头没人能牵制的狮子。那三个比我高一头的男孩,被我打断了骨头,躺在地上哭嚎。我则被关进...

“怪物。”
这个词,我听了整整十年。
在孤儿院,他们都这么叫我。
我天生暴戾,像一头没人能牵制的狮子。
那三个比我高一头的男孩,被我打断了骨头,躺在地上哭嚎。
我则被关进了小黑屋,听着门外大人们恐惧的议论。
是妈妈,把我从那个发霉的角落里刨了出来。
她抱着我,那么用力,好像要把我嵌进骨头里。
“我们彤彤不是怪物,我们是要当科学家的。”
她的话,像一根锚,将我牢牢钉在名为“人间”的港湾里。
十年。
她用了十年,教会我怎么笑,怎么哭,怎么控制那身蛮力去拧瓶盖,而不是拧断人的脖子。
现在,锚断了。
我将录取通知书丢进火盆,看着火焰吞噬掉“化学系”三个字。
黑烟呛得我眼眶发酸,可我一滴泪都流不出来。
怪物,是不需要眼泪的。
也不需要未来。
我的化学知识,终于有了比写论文更有趣的用处。
烧杯里,几种液体在我手中交融,最终化为一瓶无色无味的透明药剂。
有的让人兴奋,有的让人沉睡,还有的......能让人的神经一点点坏死,在无尽的痛苦中哀嚎。
我喜欢最后一种。
我对着镜子,练习了上百次,才终于扯出一个怯生生又讨好的笑。
镜子里的女孩,看起来那么无害。
江家的保姆头头,一个胖得像发面馒头的中年女人,用挑剔的眼神将我从头扫到脚。
“乡下来的?看着挺老实。”
“以前干过保姆吗?别毛手毛脚的,碰坏了东西你赔不起。”
“我们家若若小姐金贵得很,你要是照顾不好......”
我只是低着头,温顺地回答:“是,我会小心的,您放心。”
或许是我的顺从取悦了她。
她不耐烦地挥挥手:“行了,明天来上班吧。”
踏入江家别墅大门的那一刻,一股熟悉的古龙水味钻入鼻腔。
和妈妈遗物里那枚袖扣上的味道,一模一样。
属于江城。
我抬起头,看着眼前金碧辉煌如宫殿般的建筑。
嘴角,轻轻勾起。
我缓缓转身,对上了他的眼睛。
那是一双和我一样的眼睛,里面没有活人的光,只有一片烧焦的废墟和不死的恨意。
他放下了枪。
“姜祁。”
“童彤。”
我们甚至没有交换任何多余的信息,却已经确认了对方的身份。
是同类。
“我妹妹一年前失踪,说是来当钢琴家教,进了这里就再也没出来。”
“我查了很久,伪装成园丁混了进来。”
园丁?
我瞥了一眼他虎口和指节上那层厚茧,那可不是修剪花草能留下的。
“我是新来的保姆。”我指了指墙上我妈的照片,“她是我妈。”
姜祁的眼神暗了暗,透出一种了然。
“江家,从上到下,没一个好东西。”
“江城负责动手,他妈刘芸负责递刀,他那个道貌岸然的爹江海,负责用钱和权势把一切都抹平。”
他顿了顿,嘴角勾起一丝极尽嘲讽的笑。
“哦,还有他那个宝贝妹妹江若,她最喜欢看戏,偶尔还会亲自上手,给哥哥的‘作品’添上几笔。”
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,几乎要捏爆。
原来是这样。
原来是这样!
一个以折磨他人为乐的,变态家族。
“所以,死对他们来说,太便宜了。”我听见自己的声音,平静得像一潭死水。
姜祁的眼中,第一次燃起了一丝光亮,那是棋逢对手的欣赏。
“你想怎么做?”
“我要他们身败名裂,妻离子散,在无尽的恐惧和绝望里,一点点烂掉、发臭。”
“巧了。”姜祁笑了,“我也是这么想的。”
这感觉有点奇妙,像是两个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,在人间胜利会师。
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肉色的微型耳机,“戴上,实时联系。”
又递给我一支看着平平无奇的钢笔。
“笔帽是强电流,拧开是迷-药喷雾,还有些更专业的‘玩具’,下次带给你。”
专业的玩具。
我喜欢这个词。
“第一步,就先从他们最引以为傲的‘安全感’下手。”我的脑中,一个疯狂的计划已然成型。
“我要在这座华丽的牢笼里,为他们上演一出‘恶鬼索命’的大戏。”
“有意思。”姜祁眼里的火焰越烧越旺,“我喜欢这个剧本,够疯。”
“你放手去做。”他转身,身影即将融入黑暗,“我负责处理所有‘后事’。”
我看着他消失的方向,将那枚冰冷的耳机塞进耳道。
一个完美的复仇联盟。
一个负责递刀,一个负责埋尸。
我低头,看着手里的新玩具,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。
江家的各位,准备好了吗?
我是家族犯罪基因的携带者,刚出生便被遗弃在了孤儿院。
孤儿院的人都叫我怪物,我差点打碎了一个人的头骨。
是妈妈,在禁闭室里找到瑟瑟发抖的我。
她没有害怕,反而抱着我,一遍遍擦干净我手上的血。
“彤彤,你不是怪物。”
是妈妈用爱,把我带到了人间。
她在天价别墅区当保洁,弯着腰擦地,把膝盖跪得发紫。
只为了给我攒一张大学入场券。
可我没等来录取通知书。
却等来了警察的电话,和一具冰冷的尸体。
妈妈的清洁服被撕得破烂,那双为我缝补衣服的手,指骨尽断,歪歪扭扭的摆在那。
我平静地看着她,听见脑子里“咔嚓”一声。
妈妈亲手为我上的“人性”的锁,断了。
停尸间里,冷气开得像不要钱。
那股混杂着消毒水和腐烂的味道,钻进鼻腔,让人作呕。
警察拉开白布的一角。
那是我妈。
又好像不是我妈。
她脸上、脖子上全是青紫的伤痕,嘴唇肿着,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。
那双给我梳过头、为我缝过衣、牵着我走出深渊的手。
血肉模糊,指甲被尽数拔掉,皮肤红肿溃烂,扭曲的不成样子。
我没有哭,也没有闹。
我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双手。
旁边一个看起来快退休的老警察叹了口气,把白布盖了回去。
“小姑娘,节哀。”
“初步判断是失足坠楼,从江家别墅的顶楼掉下来的。”
江家?
州城首富,江家。
“哦。”我平静地应了一声。
老警察见我这么“懂事”,语气也随意了些。
“江家已经给了十万块抚恤金,仁至义尽了。”
“你妈就是个保洁,能拿到这笔钱,算走运了。”
“这案子就这么定了,你签个字,把人领回去吧。”
他递过来一个透明的证物袋,里面装着我妈的遗物。
一部老旧的按键手机,一串钥匙,还有几张零散的票子。
以及,一枚在灯光下闪着冷光的铂金袖扣。
袖扣做工精致,上面镂空雕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“城”字。
我妈从不戴首饰。
她说过,江家的别墅大得像迷宫,那位大少爷,叫江城。
是州城出了名的混世魔王。
我捏紧了那个证物袋,袖扣的棱角硌得我手心生疼。
我抬起头,对他扯出一个微笑。
“谢谢警察叔叔。”
走出警局,正午的太阳明晃晃的,刺得人眼睛疼。
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。
身体里那头被我妈用爱意和温暖锁了十年的怪物,睁开了眼。
回到那个只有十几平米的出租屋。
桌上的两碗西红柿鸡蛋面,已经凉透了,坨成了一团。
我端起来,连汤带面,一口一口,全部吃了下去。
连同我妈的那一份。
我放下碗,轻声说。
“妈,等我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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