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最好不要挡在这里。”沈樱咬牙,片刻,一声不吭退开了。岑月头也不回迈步上前,推门进去。房间内窗户关着,空气中漂浮着一点灰尘的味道,岑月略蹙了蹙眉,取出口袋里的...

“你最好不要挡在这里。”
沈樱咬牙,片刻,一声不吭退开了。
岑月头也不回迈步上前,推门进去。
房间内窗户关着,空气中漂浮着一点灰尘的味道,岑月略蹙了蹙眉,取出口袋里的口罩戴上——梁怀津出门前给她装的。
“医院病房的气味不好闻,需要的时候戴上。”
走到床边,浅浅脚步声让季霖眼皮动了动。
他睁开双眼。
岑月没有再往前走,站在离病床不远不近的地方,居高临下看着他。
季霖缓慢出声:“岑月……?”
“我已经答应你了。”岑月语气淡淡:“你来拉萨干什么?”
季霖放在床边的手指动了动,他眼里似有几分眷恋。
“我很久没见你了。”
岑月没说话。
这话似乎让季霖陷入回忆,他还没完全恢复,语气轻而缓:“你毕业到现在,有两年了吧。”
“在瑞宁做的两个项目,都很成功。”
岑月依旧没说话。
两年前,她就已经得知,眼前这个男人有多虚伪,他的每一句话,每个行为,都有着利于自己的目的。
这样很好。
季霖想利用她拿下政府项目。
她去汇悦,则是为了利用这次机会揭穿王清、拿回自己前两个项目该有的荣誉。
互相利用,圆满结束。
岑月毫不在意的想着。
她甚至没有听清季霖后面说的。
直到他语气平稳,说出一句:“我找到阿姨的信了。”
岑月猛地抬眼。
她目光直直盯着季霖。
男人躺在病床上,五官一如几年前俊秀,眉眼俊朗。
因为状态不好,面色显得微微苍白。
岑月一字一句:“你说什么?”
季霖知道她听清了,“在我办公室、桌子下第二个抽屉里。”
岑月指尖微微颤抖。
她重复道:“我已经答应你了。”
而他知道,那些搬家后遗失不见的信件,是她这几年最想找回来的东西。
季霖微微笑了笑,语气温和:“我什么时候说了…不给你?”
岑月:“你还想要什么?”
他知道她的性格,一旦承诺,绝不会食言。在她已经答应去汇悦后,他还大费周章,又是找信,又是跑来拉萨。
他遇到什么困难了?
季霖还想和她扮演温情,可岑月已经问的这么直白,他知道,她不喜欢绕弯子。
季霖:“我想要尽快。”
岑月紧紧绷起的神经顿时松了下来。
这一刻她很感谢梁怀津。如果不是他带她去甘丹寺,讲解仔细,她不会这么快有灵感。
只是面对季霖,她面色依旧冷淡,语气平平:“什么时候?”
季霖:“一周,最多两周。”
这是个很急迫的数字。
比较隆重的大型建筑,初版设计草图一般需要一个团队花费至少两个月左右的时间打造。
这个交流中心的规模或许达不到最复杂的级别,但若是从零开始,也需要花费不少心思。
如果没有昨晚——
岑月扯了扯嘴角。
她语气淡淡:“你知道这几乎不可能。”
季霖一直看着她,他很善于观察人,知道岑月虽然这么说,但没拒绝,就是有完成的希望。
他撑着自己从床上坐起来,急道:“我知道你可以的。”
“……之前和桑迪一起做费城艺术博物馆,你24小时不到就有了灵感。”
“完成设计草图,你只用了一周。”
“那是在我有准备的情况下——!”岑月打断他,语气锐利,脸上忍不住升起嘲讽,“而且那一周的四天里,我几乎不吃不喝。”
设计被选中当天,她被送到医院挂水。
季霖啊季霖。
他果然一点没变。
季霖被她满脸嘲讽的模样看的愣了片刻,怕真的刺激到她,一时没有开口。
他深吸口气,确认:“岑月就是你那个天天挂在嘴上的小师妹?”
宋之洲被他慎重的语气震的一时摸不着头脑。
“是啊,怎么了吗?”
他不敢相信:“我没说过她的名字吗?”
秦枥:“……”
从上半年开始,宋之洲每次见面,在和建筑专业相关的话题里,就经常把“他小师妹”这几个字挂在嘴边,秦枥听的不厌其烦,下意识以为那是他最近喜欢的新欢,才处处把人夸的天上有地上无。
他在立信多年,努力的、有天赋的建筑师都见过不少,但天赋那么高、且努力的,一个也没有。
宋之洲小师妹要真有那么厉害,他就不应该在他口中,而是在行业内听说她的名声了。
甚至私人会所项目,如果不是宋之洲全力打包票,保证如果草图不好,会自己承担其中任何成本。
秦枥才松口同意交给他小师妹。
可是……
他猛的想起什么,语气急道:“那她之前在瑞宁——”
“她和王清具体是怎么回事?”
宋之洲不知道秦枥为什么突然愿意听这些了,毕竟他一开始想要替岑月解释的时候,秦枥并不在意。
在他们眼里,一个人若有实力却并未平步青云,那只能说明他的实力还不够,甚至远远不够。
他们不会花半分时间在一个实力不够的人身上。
好在后来秦枥自己去查的结果大差不差,宋之洲也就没多这个嘴。
他解释道:“王清是在新疆项目的中途空降的,到公司没过多久就做了组长,他们告诉小月只有组长或高级建筑师才能给项目署名。”
秦枥不可思议:“她信了?”
“你以为她是你啊,八百个心眼子。”宋之洲忍不住帮岑月说话:“她一毕业就进了瑞宁,孟祥那些人之前对她很好,新疆项目结束后还给她发了奖金,换了房子……”
这待遇一公开,谁能说他们做的不好?
秦枥:“可她本来能仅凭这一个项目就晋升至少两级。”
晋升前后的年薪差别,比一套房和那点奖金少不了多少。
宋之洲:“小师妹不太喜欢争权夺利,在组里除了干活之外,话少,又年轻,不到一年就晋升,难以服众。”
秦枥骂了一句:“什么狗屁逻辑。”
孟祥那个黑心的,业内都知道他平时喜欢耍手段,但没想到他能做到这种地步。
“我不是跟你说过很多次吗?”宋之洲嚷嚷:“之前她离职,那么好的机会……”
电话里一时没有了声音。
事已至此,宋之洲也想起来,岑月跟他说过,准备去汇悦了。
“算了、、”他语气讪讪,“之后说不定也……”
他和岑月认识多年,知道她虽然话不多,不喜欢和人争论,但一旦下定决心,很少再变。
秦枥突然:“不行。”
他深刻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错误有多离谱,对着电话那边道:“还能补救。”
“你也帮忙劝劝她。”
宋之洲:“……?”
/
另一边,岑月和梁怀津逛完最后一个地点。
吃完午饭,黑色越野朝机场驶去。
副驾驶座上的纤细身影一动不动,岑月盯着某一处,脑子里满是心不在焉。
阳光灿烂,经过市区时,街边不少藏人、小孩揣着手在街上慢悠悠走着,山顶上的布达拉宫红墙白瓦,闪烁着庄严的光芒。
也许旅途是该画上这样一个结尾。
岑月强迫自己冷静的想着。
两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,这样遇见,还能期待有什么更好的结果吗?
不能。
这条支流是下坡趋势,不用划桨,自己便载着二人重量向下滑行。
她专注两边的景色,没说话,梁怀津在船头点燃一盏小灯,浅橙色光映出那双漂亮修长的手。
岑月盯着看了片刻。
他坐在她前面,高大身影如山一般沉稳可靠,事实也正是如此。
她想到白琴近一两年若有似无的催婚,又想到父亲每每看见她时,眼里那抹无奈、甚至有时,会转变成不耐。
白琴年中时被查出怀孕。
大约开春三四月,她同父异母的“弟弟”就会出生了。
她应该是那个家里,所有人都期盼扔掉、和那个家再无一丝关系的…外人。
岑月记得,母亲还在的时候,他们全家每年年底都会出去旅游一次,每次,母亲都会在当地邮局写一封信,寄给第二年的她和父亲,地址是他们一直未曾搬过的家。
可她去世第二年,岑父和白琴结婚,白琴便提议说这个房子太小,他们甚至没通知她,就把房子卖掉,换了另一套更大的平层。
她知道后回去过,可错过了时间,母亲的信也找不到了。
现在的她就像母亲最后一年手写的信,漂泊无依,没有归宿。
岑父在的那个家,也不是她的家了。
察觉到身后的人蓦然沉默,情绪也显而易见变得低落。
梁怀津稍稍控制流速,低声问:“回去吗?”
岑月默不作声的点点头,反应过来后才发现自己没出声,正要开口,梁怀津已经将小舟靠岸。
他坐着伸出手,示意她先扶着他下船。
岑月把手放进他掌心,干燥温暖,似黑夜里的烛火。
她站稳后,梁怀津才下来,任由小舟顺流而下。
他问她:“还有力气吗?”
车被留在上游,他们现在走回去,预估有几里路。
岑月点头,有些迟疑。
今天一天下来,他们过的地方太多,她现在不太能拿的准自己的体力。
梁怀津:“累了和我说。”
岑月点头,两人就这样静谧无声地往回走去。
不知道走了多久,她察觉自己呼吸开始变重,脚步不过停滞片刻,梁怀津已经看过来。
他往前走一步,弯下腰。
“上来。”
“我…有点重。”
看着男人宽阔的后背,岑月些微犹豫,在身后问,“还有多远?不远的话我可以自己走。”
梁怀津压根没有看距离的意思,动作不变,沉声:“上来。”
她这么瘦,能有多重?
他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,岑月只好上前,趴在他背上。
身后的柔软立刻贴上他,梁怀津动作一顿,岑月以为他真的觉得重,唇角一抿,“我说我——”
下一秒,她整个人被腾空背起。
梁怀津每一步走的极稳,大手隔着西装托住她。
岑月心里紧绷着,趴在男人的背上一动不动。
走到一半,眼前依稀可见亮着的车灯,梁怀津换了个姿势。
大手的温度即使隔着衣服也十分明晰,尾椎的触感一路延伸至大脑,岑月眼前一片混乱,呼吸微滞,连夜色和草木都无法分清。
身上人的动静不难察觉,梁怀津喉间微微干涩,滚了滚喉结,眸色微暗。
黑色越野疾驰在路上。
好在今天距离市区近,二人虽然出发的晚,车子在酒店前停下时,时针还没有超过十点。
岑月坐在副驾驶,看到眼前熟悉的酒店大门。
到了……
她目光不自觉看向身边。
梁怀津面色平静,看起来没有说什么的意思。
岑月微微抿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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