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厉婉宁,我答应你,把高考名额让给陆沉。”军属大院的大门终于被打开,厉婉宁冷冷地看着在雨中站了两个小时的陆煦。“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。”她撑伞将雨幕中的陆煦接进屋...

“厉婉宁,我答应你,把高考名额让给陆沉。”
军属大院的大门终于被打开,厉婉宁冷冷地看着在雨中站了两个小时的陆煦。
“早这么听话不就好了。”她撑伞将雨幕中的陆煦接进屋来。
女人素日淡漠的眼神之中多了几分满意。
她给陆煦倒了杯热水,面上是少见的柔情:“阿煦,你想通了就好,你在研究院干了这么多年,领导和同事都很赏识你,无论参不参加高考,上不上大学,以后你都能有一份不错的铁饭碗。”
“小沉不一样,他在山沟沟里耽搁了这么多年,只会干农活,国家现在好不容易恢复高考制度,你又有这个名额,你就帮帮他吧。”
厉婉宁看似温柔却笃定不已的语气,像是拿准了他一定会屈服。
陆煦望着近在咫尺的爱人,身体止不住地发抖,感觉比在室外淋雨时还要更冷了几分。
这是他喜欢了十一年的女人,他的未婚妻。
到了今天,陆煦才明白,她不是生性凉薄。
她只是,不爱自己罢了......
战火纷乱的那些年,陆煦流落到孤儿院,长到十岁时,被领养到当地的贵族陆家。
彼时的陆家因为弄丢了亲生儿子伤心不已,即便是领养了陆煦,家里的氛围也总是阴沉沉的。
在军属大院里,陆家父母是出了名的严格。
他们处处将陆煦与陆沉作对比,希望他能够长成一个标准的官家少爷。
那段时间,陆煦过得很苦,既要学文化知识,还要学武术兵器,稍有走神便会挨骂。
而厉婉宁,则是他压抑岁月中,唯一的光亮。
她家世显赫,气质出尘。
她是军属大院里最耀眼的存在,让陆煦移不开眼。
陆厉两家交好,从小就说要给两家孩子配娃娃亲。
真正的陆沉走丢了,这份婚约,落到了领养的陆煦头上。
从十岁到二十一岁,陆煦知道这是他将来的未婚妻,
他心甘情愿的地追寻在厉婉宁身后,喜怒哀乐都由她牵动。
厉婉宁从没有回应,但也没有拒绝。
她扮演着一个合格的未婚妻的角色,与他并肩同行。
陆煦以为,他是看到了一直默默跟在她身后的自己,她被他感动,愿意接受他的好,同时也回馈给他一些关心。
可就在陆煦觉得他们之间的感情会越来越好的时候,陆沉回来了。
从那天起,一切也都变得不一样了......
搪瓷杯里热水的温度灼人,陆煦瞬间回过神来,端着盆子打算去澡堂洗个澡。
厉婉宁站在原地,看着他的背影,“我新得了两张外宾俱乐部的舞票,过两天带你去跳舞吧。”
陆煦脚步一顿,她总是这样,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,给他一点甜头,让他舍不得离开。
但这一次,陆煦没有她想象中的开心。
他转过头来,冷冷地看着她:“厉婉宁,我从来就不会跳舞,你把我当成谁了?”
陆沉自回来后,一直热衷于跳迪斯科、看电影等活动。
厉婉宁想和谁去跳舞,不言而喻。
厉婉宁半点没觉得尴尬,仍然神色如常地问道:“那你想去哪里玩?我来安排。”
难得厉婉宁会这样征求他的意见,陆煦没有再反驳他,也没有回答。
从澡堂回来后,厉婉宁从报纸中抬起头来,瞥了一眼虚弱的陆煦:“你发烧了?”
陆煦苦笑,寒冬腊月的季节,她将他关在外面淋了两个小时的雨,不发烧才怪呢。
厉婉宁将他拉到床上,还不忘替他掖好被角:“老实躺着,我去拿药。”
她刚转过身,外间的电话响了,
下一秒,陆煦听到了电话里陆沉的声音。
“婉宁姐姐,我肚子好疼啊,我快死了......”
“你等着,我马上过来!”
听见那边的求助,厉婉宁的脸上出现罕见的焦急。
她没有任何的犹豫,直接朝外走去,完全将背后发烧的陆煦忘掉了九霄云外。
偌大的房间瞬间变得空荡荡的,陆煦被烧得头脑发晕。
迷迷糊糊之际,他的心脏也一阵一阵地泛酸。
爱与不爱,原来这么明显。
不过好在,陆煦的亲生父母不久前也找到了他。
接下来,他拨通了那个曾经拒绝多次的电话。
“你们之前说去香港的事,我答应了,等我处理好手里的研究课题,半个月后,我回香港和你们团聚。”
“太好了,宝贝儿子,我们会好好补偿你的,十几年了,我们终于盼到跟你团聚了。”
“这半个月,你就好好在养父母面前尽尽孝,跟他们好好道别吧。”
道别?真有人会在乎他的去留吗?
没必要了。
半个月后,收拾好一切,他将悄无声息的离开这里!
高烧来得又急又猛,陆煦感觉自己浑身像在被烈火炙烤,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。
迷迷糊糊之中,他撑着身子出门求救,被大院的卫兵送到了医院。
一个人在病房里吊完瓶子,天空已经泛起了一点鱼肚白。
陆煦拔掉针头出门上厕所,走廊的转角处,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。
“婉宁姐姐,都怪我不好,体质太差了,随便吃点东西就肠胃炎了,还劳累你在医院里陪了我一整晚。”
陆煦的脚步一滞,透过病房玻璃门,看向屋内的人——是陆沉。
厉婉宁端着饭盒,正一勺一勺地给陆沉喂汤,每一口都不忘细心吹凉。
她的脸上,是陆煦从未见过的温柔神情。
“你被拐卖到乡下那些年吃了太多苦,所以体质才会这么差,没关系,我陪着你,慢慢养回来。”
陆沉甜甜地笑了,那笑容却又很快僵在嘴角:“婉宁姐姐,你一晚上没回去,阿煦不会介意吧。”
提起陆煦,厉婉宁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:“他没资格介意。”
即便是早就知道厉婉宁对于自己和陆沉的不同态度,在听到这句话时,陆煦的心口还是像被针扎一样的疼。
他没资格,他喜欢厉婉宁十一年,做她光明正大的未婚夫三年。
最终,却只换来一句他没资格......
陆煦无力地垂头靠在墙边,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。
陆煦抬起头,对上一张清冷的面孔,是他在陆家的姐姐——陆星辰。
陆星辰看着陆煦的眼神,像是在看一个敌人,充满了戒备。
“你在这儿干什么?你想对小沉做什么?”
陆沉回到陆家的第三天,意外出了一次车祸。
所有人都认为是陆煦做的,任凭陆煦怎么解释,也没人相信他。
在陆家人和厉婉宁的心里,陆煦是个为了巩固自己地位不择手段的人。
故而他们看向他的眼神,越来越冷漠,越来越凉薄。
“姐。”陆煦被那眼神刺痛,艰难地吐出一个字。
陆星辰不答,越过他去看屋里的人,
看到厉婉宁和陆沉两人正亲密地靠在一起看一本书,心中瞬间明了。
她粗鲁地将陆煦推搡到转角处,丝毫不顾他的身体状况。
“陆煦,我知道你想干什么,你看到小沉和厉婉宁在一起,心生嫉妒,是不是?”
陆煦觉得有些可笑,明明他才是厉婉宁的未婚妻,现在却要在这里面对这样的质问。
“我不应该嫉妒吗?厉婉宁是我的未婚妻!”陆煦咬牙道。
“呵。”陆星辰发出一声轻嗤:“陆煦,你可真够不要脸的!”
“你顶替小沉来到陆家,过了十一年优渥的生活,难道就心安理得地觉得,这一切都是属于你的?”
“你早该醒醒了!你所拥有的一切,都应该是小沉的,你识相的话,就离开厉婉宁,只要小沉开心了,我们还能对你像以前一样。”
像以前一样?表面上是陆家的养子,实则动辄叱责打骂。
无论他有多么努力,多么优秀,永远都会被他们嫌弃,只因为他不是陆沉!
陆煦的眼眶猩红,他咬着牙,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。
“来陆家不是我愿意的,是你父母主动要领养我的。既然陆沉回来了,我甘愿离开陆家,将所有的一切都还给他,但你们为什么不同意?”
陆星辰上下打量着他,像是在看一个蠢蛋。
“为什么?总不能是因为舍不得你吧。当然是为了陆家的名声啊!”
陆煦如同遭受当头棒喝,身体摇晃了几下,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。
原来是这样......
陆家不敢承受找到了亲儿子就抛弃养子的恶毒名声,所以将他套牢在陆家。
他们眼睁睁地看着,陆沉夺走他所在意的一切。
和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家人,从始至终,只将他当成一个没有感情的替身......
陆煦在医院住了三天,期间没有一个人来看过他。
拎着行李回到家,仍然是离开前的冷清模样。
或许,厉婉宁这三天都没有回来过,她一直和陆沉在一起。
这套房子是两人订婚时,厉婉宁以陆煦的名义申请的,陆煦一直把它当成两人的家。
如今,厉婉宁不再是陆煦的厉婉宁,这个家也没了家的样子。
陆煦不想触景生情,独自走到大院的人工湖边,打算晒会太阳。
不知过了多久,头顶覆下一片阴影。
睁开眼,陆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。
“阿煦哥哥,你醒了?我今天过来是专门来谢谢你的,谢谢你这么大方,将自己努力了这么久才得到的高考名额让给了我。”
说话间,他故意晃悠着手里的钥匙,陆煦一眼便认出那是自己家的钥匙。
“你哪儿来的我家的钥匙?”陆煦问出口以后,又有些后悔。
那钥匙只有自己和厉婉宁有,自然是厉婉宁给他的。
陆沉果然捂嘴一笑,十分得意:“瞧你说的,当然是婉宁姐姐给的。这几天她一直住在单位,今天她有事,叫我来帮她拿几件换洗的衣服。”
陆煦闻言像是吃进去一只苍蝇一般,恶心得不行。
他顺了顺胸口,不想再和陆沉纠缠,直接下达了逐客令:“右手边那间房,拿了就赶紧走。”
陆沉却不急不缓地在湖边坐了下来,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水。
“阿煦,我听说你不会游泳啊,我听说当时选房时,婉宁姐姐特意选了这间离湖近的,你说是为什么呀?”
“对了,你是不是还不知道,我从小就爱游泳,大院附近的湖啊河啊,都被我游了个遍!”
尖锐的声音扎进陆煦的耳朵,他忍住痛意,冷冷开口:“你喜欢游就游吧,毕竟你现在什么都干不好,能够有一个好身体,也能让你爸妈少操点心。”
陆沉如同一只被踩住尾巴的猫,蹭地一下站了起来,怒目看向陆煦。
陆煦掠过他的目光,起身朝屋内走去。
经过陆沉身边时,他猛地一把抓住了陆煦的胳膊,朝泳池倒去。
电光火石之间,两个人影出现在泳池边,抓住了陆沉和陆煦。
在陆煦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,陆沉故作委屈道:“爸、妈,阿煦要推我下水,我肠胃炎还没好呢!”
“我没有,是他......”陆煦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,陆父和陆母都同时恶狠狠地瞪着他。
“听你姐说你去了医院,本来想来看看你,陆煦,你怎么能这么恶毒?”
“小沉到底什么地方得罪你了?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对他出手,你是想害死他吗?”
谩骂的声音席卷而来,陆煦像从前一样低着头,不敢反抗,也无力反抗。
陆母的手指几乎要戳到他的眼睛,而陆父则更为激动。
“白眼狼!”
他骂着骂着感觉还不够解气,直接一脚蹬在陆煦的腰上,将他踹下了湖。
湖水不算很深,但足以没过陆煦,陆煦死命地在水里扑腾着,身体却越来越沉。
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亲密的一家三口转身进了他的房子,迷糊之间还听到他们在笑谈。
“这个湖没多深,淹不死人,还想推小沉,也该让他尝尝大冬天泡在冷水里的滋味!”
身体像落叶一样下沉,陆煦被无尽的痛苦和遗憾淹没。
就这样死了,真是有点可惜,毕竟还没见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呢。
不知道,他们对自己会不会也像陆家人对陆沉这样,无限偏宠。
“噗通”一声,一个黑色的身影入水,将陆煦拖拽到岸边。
陆煦挣扎着吐出一口水,缓缓睁开眼,看到了厉婉宁和救下自己的近卫。
“婉宁......”陆煦心中浮现起一点暖意。
原来厉婉宁对自己,还有那么一点点在意。
下一瞬,厉婉宁的眼神冰冷无比。
“陆煦,你真是没完没了了!上一次害小沉出车祸还不够?现在你还想害他?”
只要遇见和陆沉有关的事,厉婉宁就不复往日淡然的模样。
陆煦怔愣一瞬,还没来得及解释,陆沉便跑了出来。
他轻扯厉婉宁的胳膊,抿着唇,看起来委屈不已。
“婉宁姐姐,你别怪阿煦,他或许不是故意的......”
厉婉宁轻拍他的手,以示安慰:“小沉,你别替他解释,他就是死性不改。”
她转过身,居高临下地看着陆煦:“陆煦,看在我们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,我让人救你一次,再敢有下次,我不会再对你客气!”
陆煦瘫软在地上,泡了水的衣服冰冷彻骨,却仍然抵不上他心中的凉意。
总是这样,一次又一次。
他们总是选择相信陆沉,将他看作是罪大恶极之人。
可明明,陆沉每一次都没有受到伤害,真正遍体鳞伤的人,是他陆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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