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祐二十七年,早春三月。柔风细雨唤着万物苏醒。——却也有一个生命,正走向终结。“闵景耀,安翡,我到底有何对不起你们?”齐王府的地牢里昏暗不见天日,虫鼠遍布的角落...

天祐二十七年,早春三月。
柔风细雨唤着万物苏醒。
——却也有一个生命,正走向终结。
“闵景耀,安翡,我到底有何对不起你们?”
齐王府的地牢里昏暗不见天日,虫鼠遍布的角落,一个半身皮肉糜烂的女人向牢外望来。
女人半边面上已经烂得没了血肉,形似鬼怪,唯一双眼黑似沉渊深湖,却也失了焦点,早已再看不见。
可即便如此,那嘶哑之声依旧淡然。
牢外,锦衣男子眼神冷漠,他身边容貌娇媚的美人却满眼的快意和兴味。
男人不答她的问话,只冷声道:“安珞,交出影符,本王便赐你毒酒一盏。”
安珞精准地转头向男人的方向:“影符,这就是你想要的?闵景耀,我替你征战数载,谋夺天下,为了你我落胎三次,还瞎了一双眼……却不想,倒是养得你这一副狼心狗肺。”
持影符者,可掌天下影卫。
安珞早知怀璧其罪的道理,因此影符在她身上这事除了她爹之外,她就只告诉了闵景耀。
却终究……所信非人。
闵景耀面色更冷,目光之中尽是阴翳。
这天下都知齐王骁勇善战,智计无双,五千轻骑可破敌军三万,仅凭一张恶鬼面具便能让敌军闻风丧胆!
可又有谁知,这面具之下的并非齐王,而是一个女人?
他为了掩盖这个秘密,先是设计毒坏她的嗓子,后又毒瞎她的双眼。(是嘶哑,不是哑巴。)
本以为失去双眼,这女人必定再无威胁,可谁知那日,他竟撞见这瞎女人仅凭听力,便一剑切开了空中的树叶!
那一刻闵景耀就知道,他登基之日,就是这女人必死之时!
若非还需要她的谋划,他又怎会容她活到今天!
“哎呦,原来姐姐还不知道呀,当初毒瞎你的那碗汤,可不是昭王下的药,是耀哥哥赐给你的呢。”
“还有毒坏姐姐嗓子的药,让姐姐三次落胎的药,每一份都是耀哥哥为姐姐精心准备,再由翡儿亲自下给姐姐。”
安珞听闻此言猛一转头,一双瞎眼直直冲向曾经最疼爱的堂妹。
即便心知安珞早就是个瞎子,那死水一般的目光和犹如实质的杀气,还是吓得安翡一退。
意识到自己竟被安珞吓退了,安翡心中气恼,转头就投入了男人的怀抱。
“耀哥哥,你看她呀,顶着那么张鬼怪一样的脸还要来吓翡儿!”
“别怕,她手筋脚筋尽断,四肢都被铁链穿透,早已是个废人。”闵景耀搂着安翡,敷衍地安慰。
安珞浑不在意这对狗男女的苟且,她目盲之后便学了医术,知道自己时日无多,如今她只想死个明白。
“安翡,他是为了影符想要我的命,你呢?又是为了什么?”
安珞冷声询问。
“你我乃手足血脉,我自认从小对你也是极尽疼爱百依百顺,何曾对不起你半点?”
安翡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娇声大笑:“何曾对不起我半点?你还真是敢说啊我的好姐姐。我问你,明明你爹和我爹都是嫡子,我爹更是祖母亲生!凭什么这安远侯的爵位最后给了你爹,而不是我爹!?”
“……原来是为了爵位。”
或许是心中早有猜测,安珞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答案,即便浑身疼痛如万蚁啃噬,也不能阻止她唇角的讥讽浮现。
“你爹,也配?”
安翡几乎是立刻就被这刺眼的笑给激怒了,她咬着牙道:“安珞,我最恨的就是你这种笑!容貌才学,琴棋书画,你明明没有一样能胜过我!凭什么只因为你爹是安远侯,你就能如此地目空一切!?”
“我最恨的就是你这副天之骄女的样子!我就是要把你这副高高在上的皮子给狠狠撕下来!”
“你还不知道吧?再过三日,耀哥哥的登基大典上,我爹将会大义灭亲,献上你爹和你外祖一家通敌叛国的证据!”
“到时,你外祖一家必定满门抄斩,你爹和你两个哥哥也会一同上刑场与他们团圆!而我爹则会因为揭发有功,承袭安远侯的爵位!”
“哦对了,还有你那个庶母跟庶妹,她们倒是不用去死,毕竟她们可是偷来你爹的印章,帮忙伪造证据的功臣!”
安翡得意地娇笑:“我可真是可惜姐姐瞎了一双眼啊,不然我一定让你亲眼看看,你外祖一家和你父兄,到底死得有多惨!”
通敌叛国……安珞呼吸一窒。
她活该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价,但她父兄与外祖一生光明磊磊,怎可被这种污名所染!?
若不是她不听父兄外祖劝阻,一意错信闵景耀、认定他是可堪托付之人,又怎会有如今这两家之难?
若不是她一手帮这样的猪狗之辈争得天下,又怎会让天下百姓终将被这昏君所累!
纷乱的思绪在一瞬间涌来,安珞心神大震。
三日……三日后才是登基大典,那就是外祖和父兄还未遭大难!
——她还有机会!
安珞强咽下喉间腥甜,鬼怪般的面容上怨憎蔓延。
“闵景耀,杀了她。”
嘶哑之声响彻牢间,恨意滔天!
安翡的笑声戛然而止,地牢中为之一静。
“姐姐怕不是疯了吧?还以为自己是被千宠万爱的齐王妃?耀哥哥怎么可能听你的话伤害我呢?”安翡不屑地冷笑。
一直沉默的闵景耀却眯了眯眼。
安珞的笑声满是怨毒:“闵景耀!你带她来不就是想让她告诉我祖父和父兄的事?你想让我用影符跟你做交换!”
闵景耀没想到安珞此时还能猜到他的谋划,他痛恨被安珞看穿:“是又如何?”
“我知道你不可能放过我父兄,杀了她!杀了她我就告诉你影符的下落!”安珞直直朝向安翡的方向,杀气冲天。
安翡被这杀气所慑,见闵景耀没有立刻拒绝更加惊慌:“不……不!耀哥哥你别信她的鬼话!我要是死了,你谋划那事我爹绝不会再管!”
闵景耀目光一凛,他最恨受人威胁!
“二房可不止安翡这一个女儿,你想拉拢二房,也不必非娶她为妃!”
安珞全力嘶吼。
“杀了她!杀了她我就告诉你影符的下落!闵景耀!你我相识这些年,我何曾骗过你一回!”
“不……”安翡惊慌回首。
扑哧——
刀剑入肉的声音传来,安翡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心口。
匕首抽离,娇躯倒下,新鲜血气的味道弥漫开来。
闵景耀眼神冷漠,重新转向安珞,看都没看脚边的尸体一眼:“她死了,说吧。”
安珞微微眯眼鼻翼翕动,脸上怨憎被复仇的餍足所取代:“你果真杀了她?哈哈哈哈!……那你便附耳过来吧。”
闵景耀没动。
“怎么?我都如此了,你还怕我能伤了你不成?”
安珞动了动身子,铁链哗啦作响。
一个废人罢了……
闵景耀走入了牢中,站到安珞面前俯下身来:“说!”
安珞微微仰头:“影符就在……”
她的声音太小,闵景耀下意识又俯得更低一些……
哗啦啦啦——
铁链被崩到极致,安珞丝毫不顾身上的疼痛奋力向前扑去,张口狠狠咬下——
“啊!!!!”
骤然的剧痛让闵景耀惊声大叫疾步后退,抬手一摸——脑侧空空如也!
安珞几下将口中的耳朵嚼成碎肉吐到地上,什么怨憎餍足,尽皆不见。
她满口是血,扬声大笑:“闵景耀!等我做了鬼,就好好看看你这面容有损之人,要如何登上那至尊之位!”
闵景耀,你骗我一世,也该我骗你一回!
只要你做不成皇帝,那我父兄,我外祖就还有机会!
“你这女人……你这女人!啊!!!!”
闵景耀怒极发狂,再顾不上什么影符下落,挥舞着匕首一刀刀插入了安珞的心脏。
“去死!去死!!你去死吧!!!去死啊啊啊——”
安珞面容平静,胸口的疼痛也影响不了她的笑容分毫,她就这样带着讥讽的笑意,咽下了最后一口气。
“小姐,这云片糕不好吃吗?要不要再去厨房要点别的回来?”绿枝端着茶壶走进屋子,见安珞还拿着她出去前那半块糕,便小心地问道。
她觉得小姐这几日有些奇怪。
几日前她守夜时,小姐突然惊醒,她点起灯后回身,那一瞬间小姐投过来的目光差点吓得她失态。
可那一瞬之后,小姐的目光便恢复了正常,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。
当晚,小姐找她要了对铜镜,对着镜子坐了半宿,第二日又盯着她们几个丫鬟看了半天。从那之后,她们都觉得小姐身上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。
明明小姐还是那个小姐,每日话仍不多,可她们如今再面对小姐时,总会不自觉地紧张,那感觉就像是在面对老爷……
安珞在绿枝的询问中回过神,她将手中的半块糕扔回到盘子里面。
“不必。”她说道。
她并不是饿,她只是不自觉地在找证据来证明自己并非在做梦。
她曾为了假扮闵景耀,特意研究过如何模仿别人的声音。后来闵景耀不再需要她,便下药坏了她的嗓子。
那药毒性猛烈,破坏她声带的同时还腐蚀了她的味蕾。从那之后,所有食物于她都食不甘味,即便是在梦中,她也再未品尝到任何滋味。
可现在……她重新尝到了甜。
不是做梦,不是错觉,她重新回到了十五岁这一年!
她不知道自己死后,昭王有没有如她所愿夺走闵景耀那狗东西的王位,也不知道父兄和祖父一家最后到底有没有被她牵连。
但既然一切重来,所有伤她害她之人,必将付出代价!
以牙还牙,以眼还眼!
安珞从桌边起身,转身坐到了铜镜面前。
这镜子是她回来后才让丫鬟们搬回来的,镜面上映照着她那半边完好,半边烧伤的脸。
安珞三岁时母亲病逝,她从小跟随父亲在边关长大,女红刺绣一窍不通,刀枪棍棒倒是样样了解。
直到去年边关初定,她也快要及笄,她的父亲安远侯安平岳,便带着儿女们回到了京城的安远侯府。
安平岳本是想着在京城中为她寻一门好亲事,谁知她才回京不久就遇上了走水,直接烧毁了半张脸。
现在想来,那场走水绝非意外。
前世她目盲之后才遇上师傅学了医术,那时她面上的烧伤已因为常年佩戴面具溃烂,不但无法根治还必须常年涂抹药膏。
被闵景耀关进地牢后,她自然再无药可用,脸上的烧伤、身上常年征战的暗伤更是尽皆恶化。
可现在她身上无伤,脸上这烧伤只要找全药材,也不过半月就能治好。
京城与边关不同,她那在边关会被兵士们赞一声将门虎女的性子,在京城却只会被名门女眷们嘲笑。
她那时年幼心性不定,本就不适应京城的生活,等面容被毁后便更是妄自菲薄,再也见不得镜子,每日将自己关在屋里不愿见人。
直到……
“姐姐!快来看祖母给我们准备的头面!”
也没有人通报,房门突然被推开,安珞的思绪被打断。她转头望去,正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进门。
又见面了,安翡。
看到安珞坐在镜子前,安翡愣了一下,随即便笑了起来。
“姐姐你竟然在照镜子?妹妹早就说了嘛,就算烧毁了半张脸,姐姐也还是一样美。”
安珞看着她,即便有甜美的笑容做掩饰,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嘲讽和得意依旧那么明显。
……我以前是有多蠢?
见安珞面无表情地看着她,安翡还以为是自己的话成功刺激到了安珞。
她心中得意,面上却更是乖巧:“姐姐若是想照镜子,我那有一块上好的水银镜,是南离国的东西,比铜镜可清晰不少,不如我将它送给姐姐,可好?”
“好啊。”安翡一说完,安珞便答应了下来。
安翡笑容顿时一僵,愣了一息才反应过来。
“姐姐,我说的是水银镜……”
安珞这丑八怪不是最讨厌照镜子的吗?怎么会答应下来!?
“对啊,水银镜,什么时候送来?”安珞道。
南离国的水银镜啊……看安翡这脸色,想必值不少钱。
“若妹妹不方便给我送来,我也可以让我院里的下人去搬。”
“这…这……”安翡结舌。
见安翡这样,安珞便只当她同意了,转头对绿枝吩咐道:“去,找几个人到妹妹屋里,把她送我的水银镜搬回来。”
绿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,她们这屋里向来只有二小姐从大小姐这搬东西走的,何时见过回头钱?
直到安珞又淡淡瞥了她一眼,绿枝这才一个激灵反应过来,转身出了门。
眼看绿枝真要去,安翡这才着了急。
“等……”
“你刚才说什么头面?”安珞直接打断了她的废话。
“是…是祖母给我们准备的参加春日宴的头面。”
痛失水银镜,安翡脸色难看,但那水银镜毕竟是她自己提出要送的,话题一被岔开,她也不好再重回去纠缠。
想着水银镜再贵重,也及不上那她看中那套头面,安翡这才调整了心情,重新娇笑起来。
“还有五日就是春日宴了,除了五妹妹还小,我们姐妹四人都在受邀之列,这是那四套头面的单子,我特意送来让姐姐先选。”
安翡这样说着,却只是将单子放在桌上,并没有递给安珞。
家中准备的头面,虽然四个姑娘都有,但四套头面贵重程度不一,会按照嫡长尊卑的顺序让四个姑娘依次挑选。
安珞作为大房的嫡女,本就该是她先挑走最贵重的那套,然后二房嫡女安翡挑走次贵重的,接着才是安珞的庶妹和安翡的庶妹,挑选剩下不怎么贵重的两套,也算是种变相的内定。
从前的安珞并不懂这些,面容被毁后,她又不愿出屋不喜赴宴,更用不着这些。
因此每次祖母准备这些东西,她看都不看,都是任由安翡先选,安翡也早就习惯成自然。
但这次,安珞伸手将单子拿了过来。
“姐姐!?”安翡惊得差点起身。
对上安珞望过来的目光,她才顿觉自己的反应太明显,又讪讪坐好,心中愈发不安。
安珞翻开单子一看,四套头面,其中三套都是极普通的货色,若她真选了三套其一带出门,怕是满京城的名门女眷都会嘲笑她寒酸。
至于贵重的那套……
“椿翡十二件?”安珞目光一寒,“那我便选这套吧,椿翡十二件。”
“什么!?”安翡惊叫出声。
这次她可顾不得明不明显了,这椿翡十二件价值连城,是祖母特意留给她的,怎么能被安珞这丑八怪抢走!?
安翡心中焦急,紧紧抓住安珞的胳膊赔笑道:“姐姐等等!这……这椿翡十二件正合了翡儿的名字,妹妹实在喜欢,姐姐能不能另选一套?把这套留给妹妹?”
安珞看了眼自己的胳膊,反手握住安翡的手腕:“不能,我也喜欢。”
安翡只觉得手腕上一阵大力传来,她控制不住地就松了手:“姐姐!翡儿实在是因为那椿翡十二件合了我的名字才——”
“这天下翡翠数不胜数,各个都合你的名字,难道各个都要归你不成?”
安珞甩开她的手收回胳膊,想起地牢中安翡说过的话,淡淡的讥讽浮上嘴角。
“况且我记得,这头面本就该我这个安远侯的嫡女先挑!”
“你!”
安翡闻言气急,她心底一直嫉恨安珞这侯爵嫡女的身份,如今见安珞这副神情,更是恨不得拿把刀将安珞剩下那半张完好的脸也划掉!
可偏偏安珞说的她都无从反驳,安翡憋了半天也说不出个什么,气得只能先甩手离开,准备去找祖母商量对策。
谁知她一出房门,正撞上绿枝带着几个婆子搬了水银镜进院子来。
“二小姐这就回去了吗?”绿枝笑着问道。
这可是她家小姐第一次从二小姐那得到实惠!绿枝看过镜子,再看二小姐都觉得顺眼!
安翡看到水银镜却更加气恼,她今天头面没到手,还搭上了一块水银镜,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,她从没吃过这样的大亏!
安翡强忍着怒火,根本不搭理绿枝,扭头就向外走去。
绿枝看着二小姐离去的背影不明所以,见小姐的另一个贴身丫鬟红绡也在院子里,便问道。
“红绡,二小姐这是怎么了?怎么看着一副不高兴的样子?”
红绡看了绿枝一眼:“还能怎么了?大小姐先抢了二小姐的水银镜,又抢了二小姐的头面,二小姐能高兴得起来才怪。”
绿枝不悦:“你瞎说什么,小姐什么时候抢过二小姐的东西?这镜子明明是二小姐自己说要送给小姐的!”
“这水银镜多贵重呢?二小姐哪会舍得将其送人?真不知道大小姐讨要来干嘛,反正她又用不上这些。”红绡嘟囔。
“你这是什么话?二小姐找小姐要过多少东西,哪样不贵重?怎么小姐能舍得,二小姐就不能舍得了!?”绿枝怒道。
“吵什么?”
安珞的声音突然传来,两个丫鬟都吓了一跳。她们争执时本是有意压低了些音量,并不敢惊扰小姐,却不想还是被安珞注意到了。
见安珞从屋里走了出来,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有些惊讶,毕竟安珞伤了脸后,都是非必要不出屋子的,这事全府的下人都知道,惊讶后又连忙都低了头。
安珞半边脸都被烧伤,她们不常见安珞还没看习惯,即便现在是青天白日,乍一见到安珞还是被吓出了一身冷汗。
安珞上一世十五岁时心思敏感,还会被这些人的态度刺伤,这也是她那时越来越不愿走出房间的原因。
现在的她却浑不在意,挥了挥手让婆子们把镜子搬进去,自己则走到了两个丫鬟面前。
红绡扑通一声就先跪了下来,开口道。
“小姐,红绡错了,红绡不应该因为绿枝姐姐呵斥奴婢就跟她起争执,想来……想来是红绡什么地方做的不好,得罪了绿枝姐姐,这才让绿枝姐姐一回来看见奴婢就发难。”
红绡说的可怜巴巴,语气里还带上了哭腔,活脱脱的一朵无辜小白莲,实际上却是恶人先告状。
安珞看了红绡一眼,目光淡淡。
她上辈子错信的几人中,闵景耀那厮排第一,安翡那小东西排第二,这红绡就能排得上第三。
学武之人大多都有自恃强者的毛病,上辈子的安珞也同样如此,她会不自觉地怜悯弱者,但年少时又分不清谁是披着羊皮的狼。
前世的红绡就是凭着这副模样取信于她,成了她最亲近的丫鬟。
在她第一次被下了落胎药之后,这红绡又自请每日当着她的面为她试菜,她更是因此觉得红绡对她一副忠心赤胆,对红绡更加信任。
在那之后,她仍旧一次次中毒,红绡却从未有事,她也只当是下毒者手段高超,并非是在饮食中动的手脚。在其他丫鬟都遭遇不测后,她更是对仅剩下的红绡披心相付。
但安翡亲口说了,毒是下在汤里的……怕是红绡早就背叛了她,每一次红绡都先吃了解药。
见安珞不说话,红绡心里就有些打鼓,往常她这么一跪一哭,小姐就该立刻让她起来了呀!今天这是怎么了……难道小姐听到了她刚才和绿枝说的那些话?
不,不会,她们是压低了声音在院子里说的,小姐人在屋里,离得那么远肯定听不到。
想到这,红绡心中微定,又伏到地上哭诉道:“奴婢刚才想了又想,实在不知自己是什么地方招惹了绿枝姐姐,但绿枝姐姐既然对奴婢不满,那一定是奴婢先做错了事,奴婢愿自请罚跪,以示忏悔。”
“哦?”安珞看向红绡这幅样子似笑非笑。
她上辈子瞎了之后便开始有意训练自己的听力,可以说方圆三十丈之内,任何动静都逃不过她的耳朵。红绡和绿枝刚才说的那些话,她自然都听得清楚。
安珞又看向绿枝。
绿枝脸上又红又白,她很想把刚才红绡那些话都告诉小姐,可一想到小姐若是听了红绡那些“用不着”的话,怕是又要伤心了……绿枝决定把错认下来。
“小姐,是我错——”
绿枝刚跪到一半,安珞便伸手拦住了她。
绿枝只觉得一股大力直接把她托了起来……实在是跪不下去。
绿枝被迫重新站好,看着安珞还有些懵:“小姐?”
安珞深深看了她一眼。
“去给我把长帷帽找出来,再挑个丫鬟通知门房备车,一会跟我们一起出门。”安珞想了想,“就紫菀吧。”
见绿枝还愣在那,安珞又看了她一眼:“还不快去?”
“是!”绿枝赶紧回神,小跑着前去安排。
安珞也转身进屋,准备换一身衣服再出门。
“……小姐?”还跪着的红绡弱弱出声。
安珞停下脚步,回头看她。
安珞不说话,红绡只能自己再开口道:“小姐…小姐这是要出门?”
“嗯。”安珞点头。
“那、那红绡呢?”红绡不敢置信。
她这都跪半天了,大小姐怎么还不叫她起来?而且大小姐好不容易出一次门,怎么能不带着她呢!大小姐今天怎么回事!?
“你?你不是自请罚跪忏悔吗?那就如你所愿,好好跪着吧。”
一个背主的丫鬟罢了,身家性命都在她手上,哪值得她费心半点。
安珞说了这句就不再搭理红绡,转身进了屋。
看出大小姐这是故意要整治她,红绡也不敢再叫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珞换了衣服,带着绿枝和紫菀两个丫鬟出了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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