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徐二,你走可以,把布兜里的东西拿出来,分一半给我再走。”曹朝阳好笑的看着他鼓起的下衣兜。这个徐二流子,真当他傻呢。“你……”徐二流子眼瞧蒙混不过,这才不情不愿...

“徐二,你走可以,把布兜里的东西拿出来,分一半给我再走。”
曹朝阳好笑的看着他鼓起的下衣兜。
这个徐二流子,真当他傻呢。
“你……”
徐二流子眼瞧蒙混不过,这才不情不愿从布兜里抽出半截牛尾巴。
“这半截牛尾巴,是人家马老三单独拿给我的……”
“呸,这是队里给杀牛人分的,你可别想着独吞。”
曹朝阳瞪了徐二一眼。
夺过牛尾巴瞧了瞧,他还挺满意。
马老三人不错,给他们砍了前半截的牛尾巴,瞧着就有肉,这短短的半截估摸着快有一斤重了。
“曹朝阳,你这人真不禁逗,我这不是跟你说着玩嘛。”
想独吞被发现了,徐二流子也没有一点尴尬。
他此时也不着急回去了,直接拿过板凳坐在屋里,瞧着曹朝阳处理牛骨头。
“你别光看啊,这牛骨太多了,你去隔壁三嫂家借几个搪瓷盆子用来放骨头。”
“快点,别磨蹭。”
“就你事多。”
徐二流子嘟囔着,不情不愿的走了。
外边,小雨依旧下着。
这么多骨头待会得用很多柴火熬,曹朝阳戴上斗笠,抱了些还没湿的干柴,放到了屋里的灶台前。
忙活完,他便拿起砍刀,剁起了牛骨头。
“砰!砰!砰!”
砍了一阵,曹朝阳发现不成。
这些牛脊椎骨,又大又结实,根本砍不动,只能砍些小骨头。
正好此时徐二流子拿着两个搪瓷盆子回来了,他不客气的指使道:“徐二,你去队部把铁锤借来,就是之前抡起来打铁那个。”
徐二流子:“……”
“咱得把这些骨头砸碎,才能熬出好东西来,不然这些牛骨头可就没用了。”
徐二流子听着,顿时无可奈何了。
没想到他那么懒的一个人,今儿倒是被曹朝阳指使的滴溜溜的转。
扔下搪瓷盆子,他认命似的又往队部去了。
过了一会,徐二流子抱着铁锤回来了。
曹朝阳此时也已经处理好了小骨头,只剩下了长长的牛脊柱骨。
他从徐二手里接过铁锤,接着在院里的青石上,重重的砸起了牛骨头。
“砰!砰!砰!”
结实的牛脊椎骨,在他的铁锤下,被砸出了缝隙,裂开碎了。
旁边,徐二流子拿着搪瓷盆子,很是仔细的捡着砸好的牛骨头。
这可都是用牛肉换来的啊,一丁点都不能少。
有时还能捡着碎肉,他也顾不得脏,直接塞到嘴里,慢慢品尝着。
“徐二,你能不能有点出息,快别生吃了,待会煮熟了,没人跟你抢。”
“我都大半年没尝过荤腥了,你有出息,你别吃,我没出息,我愿意。”
曹朝阳翻了一个白眼,懒得再搭理这徐二。
忙活了半个小时,他总算砸完了所有的牛骨头,此时他浑身全是汗水,干脆一把脱下汗衫,在院里淋起了小雨。
旁边,徐二流子也已经捡好了牛骨头。
瞧着碎裂骨头里流出的牛骨髓,他也兴奋了起来。
“朝阳,你家里有大锅吗?这么多牛骨头,没个大锅一次可煮不下。”
“没呢,还得麻烦你跑一趟,玉芬嫂子家不就有个大铁锅嘛?你再去一趟,把大铁锅借来用一下。”
“啊?”
听到这话,徐二流子顿时扭捏了起来。
前些天,他被嫂子拿刀追着砍,现在哪还敢再去啊……
“你啊什么?那是你亲嫂子家,你快去一趟吧。”
“不……不……不,这次不成,真不成,我不去,不去。”
徐二流子连忙摆着手,“朝阳,那什么,我累了,你去借吧。”
说完,他抱着一盆子砸烂的牛骨头,快步回了屋。
曹会计走到最里屋,从角落里拿出一个落满尘土的长木盒子。
伸手擦了擦上边的尘土,他小心掀开木盒,里边露出了一把长长的土枪。
这把土枪瞧着很有年代感,长长的枪管上生了锈迹,下边还绑着有一根长长的火药杵,倒是后边的木枪托颇为油亮。
“朝阳,老爷子还留了些枪药和铅弹,你瞧瞧还能不能用,一块都拿着吧。”
“哎,这把土铳好多年了,威力倒是不小,就是打不远,没民兵队里的步枪好用,你可得注意些,遇到东西了,别慌了神……”
曹朝阳连忙点着头,兴奋地接到手中。
伸手抚摸着枪管,他渐渐找到了熟悉的感觉。
上辈子他为了给怀了自己孩子的高玉芬补身子,就来三叔家借过这把土火枪,用了几次后,三叔更是干脆送给了他。
多年后他被徐大愣子赶出家门,被迫做护林员时,都私藏着这把土枪,可以说这把土枪是他的老伙伴了,对它熟悉无比。
“三叔,那我就先走了,等打到雪猪了,我送您一只。”
背上土枪,曹朝阳收好枪药和铅弹就准备回去。
趁着现在没有到秋收,队里的活不忙,他准备尽快去西边一趟,打点东西回来。
“朝阳,家里饭马上做好了,你快别走了,留下吃吧。”
外屋,三婶大声招呼着。
“不用,不用,三婶,我家里做着饭呢,我就先回去了。”
曹朝阳说着,快步出了屋。
这年月,谁家都不富裕,他多吃一口,三叔、三婶就少吃一口,他可没那么厚脸皮。
“朝阳?朝阳?这孩子……”
……
背着土枪出了三叔家,曹朝阳也不着急回去,他顺着土路,在村子里溜达了起来。
此时天色微黑,队里也早就收工了,村里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。
他耸着鼻子,用力闻了闻,没有嗅得一丝肉香味。
不过倒也正常,这年月,也就过大节的时候,村子里才能飘起肉香,让人解解馋。
不知不觉间,曹朝阳溜达到了村南头的高玉芬家。
低矮的土坯院墙,院子正中央是三间满是岁月痕迹的黄泥房,不大的院里还种着几溜高高的玉米,两只老母鸡正在院子角落里刨着什么……
高玉芬家的情况,比他家也好不了多少,就是多了一溜的土坡院墙。
又看了一眼,曹朝阳背着土枪转身就想回去。
“朝阳?朝阳!”
“你等等,咳咳,朝阳,你等一下……”
身后,传来了颇为虚弱的叫喊声。
曹朝阳身子顿了顿,左手不由地摸向了枪托。
他狠狠攥着,脸上也冷了下来,这个声音他可是太熟悉了。
“朝阳,咳咳……你……你等等……”
南边院门口,一个瘦弱的男人拄着一双自制粗糙的双拐,喘着粗气,颇为艰难地走向曹朝阳。
他头顶的头发油乎乎乱糟糟的,两侧很长,额头处却秃了一块,显得有些恶心。
曹朝阳回过头,冷漠地看着他,没有动步的意思。
谁能想到,二十年后就是这样一个双腿瘫痪多年的人,会突然好了呢?更是把他这头老黄牛赶出了家门……
“朝阳?你这是?”
徐大愣子艰难地走到曹朝阳身前,瞧着他冷淡的态度,还有些奇怪。
不过想到中午时玉芬说的话,他心里也隐约明白了些什么,肯定是因为拉帮套的事。
说起来,这事也不值得炫耀。
在这十里八乡,只要能娶到老婆的男人,都不会选择拉帮套的活。
……
用力喘了一口气,徐大愣子想了想,随即面带笑意道:“朝阳,中午的事,你也别生气,你就依了你嫂子的意思,搬过来一起住吧。”
“你家的情况,大哥都知道,大哥不是害你,是想帮你呢。”
“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,你帮我拉扯这个家,我让仨丫头叫你二爸,让她们以后好好待你,给你养老……”
徐大愣子畅想着以后的生活,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盛。
“……”
对面,曹朝阳听着却有些想笑。
徐大愣子的仨丫头给他养老?
嗬……呸!
上辈子就属这三个丫头没良心!
他辛苦拉扯大三人,供着仨丫头上学,吃穿不说最好,可那也没少着仨丫头。
可那仨丫头是怎么待他的?
在他被赶出家后,连去看他一次都没有,更甭提养老的话了。
这仨丫头被徐大愣子挑拨的,成了三个白眼狼,不光不敬着自己,还恨着他“欺负”高玉芬呢。
也不愧是徐大愣子的种!纯没良心!
曹朝阳想着有些生气,他努力使平复下心情。
盯着徐大愣子看了半晌,他突然问道:“徐大哥,你以后不会后悔?不会介意我跟嫂子在一起?”
“朝阳,你瞧瞧我的身子,我还介意什么啊?”
徐大愣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腿,自嘲地笑了笑。
又喘了一口气,他抬头看着曹朝阳,道:“只要你愿意替我拉扯这个家,大哥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。”
“朝阳,你别多想,大哥真的谢你,你别觉得对不起我,你这是帮我,你一个大男人,也不能没有女人……”
“徐大哥,不是我信不过你,万一以后你身子好了,要把我赶出去怎么办?我可不想最后只剩下一个人,孤苦伶仃的生活……”
“朝阳!你就这么信不过你大哥?”
“咳咳……”
徐大愣子像是受到了侮辱。
他脸色涨红,突然激动起来。
“我徐有才一口唾沫一个钉,我发誓,我以后要是赶朝阳走,我就不是人,我就该遭天打雷劈,我……咳咳……”
曹朝阳听乐了。
他真希望立马落下天雷,把这个虚伪的徐大愣子直接劈死!
“朝阳!”
见曹朝阳根本不信,徐大愣子大喝一声,脸上发狠道:“朝阳,哥说的都是实话,你别不信!”
拄着双拐的胳膊有些发抖,徐大愣子双眼通红。
“朝……朝阳,你要实在信不过哥……”
“那……那你就跟玉芬两个人过吧,我……我搬出去,只要你愿意拉扯大我那几个孩子,我愿意这样,我愿意这样……”
几人凑近灶台前,看着大铁锅里的牛油,眼睛都红了。
曹家洼大队缺油……
不,应该说这个年代就没人不缺油。
大队里的社员们,大部分时间吃的都是没油水的水煮菜,实在馋了,就用筷子在油瓶里沾沾,往锅里滴几滴油花。
这样的情况下,突然瞧见一大锅的牛油,也容不得他们不眼红。
有人又往前挤了挤,想尝一尝牛油的味道。
此时,旁边的徐二流子神气了起来。
他伸手往后推了推几人,道:“你们干嘛呢?这可是我跟朝阳辛苦熬出来的,没你们的份。”
徐二正说着,外边又来了几人。
其中有一人正是张宝成,他带着几位民兵,脸上全是看热闹的神态。
“这有的人就是爱大白天的做梦,狗都不啃的骨头,还想熬出什么……什么牛油出来……”
张宝成脸上满是不屑。
他朝左右民兵笑着道:“他要是不知道怎么熬牛油啊,我张宝成教他,这得用肥肉才成。”
“我家云芳,昨晚刚熬了小半斤牛油,他用骨头要是能熬出来,我就……就……”
张宝成走进屋,看着大锅里半锅的淡黄色油膏,他张大嘴巴,久久回不过神来。
这……
这……
这还真让曹朝阳熬出牛油来了?
旁边,贾云秀骄傲道:“你就怎么了?张宝成,你再说下去呀?你不是说俺朝阳哥傻吗?现在到底是谁傻?”
张宝成没搭理这个吃里扒外的小姨子。
他狠狠拧了自己的胳膊一下,顿时吃痛不已,“我这不是做梦……”
怔怔的走上前,他伸出指头抿了一下油膏,接着塞进了嘴里。
唔……
刹那间,一股浓郁的香味,充满了他的口腔。
嘴里纯正牛油的香味,让他脸上瞬间变得难看不已。
狗日的曹朝阳,还真熬出牛油来了!
“不行,不行,这牛油得归大队,曹朝阳,你这是薅社会主义羊毛,占大队的便宜!”
“这些牛油,我代表大队长收归大队,不能让你挖大队的墙角!”
张宝成恼羞成怒,当即在屋里就嚷嚷了起来。
没人要的牛骨架,变成了人人羡慕的牛油,这不对,也不行!
“我呸!”
还没待曹朝阳说话,徐二流子就窜了出来。
好不容易才熬了这么多牛油,这就是他的宝贝,他的命!
谁敢收他的牛油,他就敢跟人拼命!
“姓张的,你他妈的还不是大队长呢,这有你什么事?!”
“还收牛油,这是我的,是我和曹朝阳的辛苦熬出来的,我看你们谁敢?”
“就是,就是,张宝成,你还说话算不算数呀?明明就是你昨儿答应给俺朝阳哥分的牛骨头,怎么今天又反悔了?你还是不是男人呀?”
贾云秀义愤填膺,她也被张宝成的无耻气到了。
瞧见几人争吵了起来,屋里的其他社员表情各异,不过没有一个吱声的,全当做热闹看。
毕竟这么一大锅牛油,谁不嫉妒啊?
“嘿,徐二,你还敢跟我拼命?你还知不知道自己姓什么?”
张宝成大步走到徐二流子身前,用力推的他一个踉跄。
回头,张宝成又看向了贾云秀。
“我昨儿是说要分给曹朝阳牛骨架,但也只是分给他牛骨架,这些牛油大队里可没说要分给他,必须收回来。”
贾云秀指着他,怒道:“你……你无耻!”
“我无耻,贾云秀,我告诉你,我是你姐夫,你姐夫!”
“呸,你才不是我姐夫呢,你是逼着我姐嫁给你的,我不认你,我永远都不认你!”
贾云秀胸口上下起伏,喘息得厉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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