顾烟萝醒来时,发现自己躺在侧院的床榻上。右手已经被简单包扎过,但稍稍一动,便是钻心的疼。她强撑着起身,从包袱里翻出自己常备的药膏,咬着牙给自己换药。药粉洒在伤口...

顾烟萝醒来时,发现自己躺在侧院的床榻上。
右手已经被简单包扎过,但稍稍一动,便是钻心的疼。
她强撑着起身,从包袱里翻出自己常备的药膏,咬着牙给自己换药。
药粉洒在伤口上,疼得她冷汗涔涔。她死死咬住唇,不让自己哭出声。
从前她若是受了一点小伤,容青辞都会急得团团转,笨拙地给她吹伤口,说“姐姐不疼”。
如今她的手被打断,他却连看都不愿多看一眼。
顾烟萝自嘲地笑了笑,将药瓶紧紧攥在掌心。
两日后,她正在院中晾晒药材,忽听院门被推开。
容青辞一身墨色骑装站在门口,身姿挺拔如松。
“收拾一下,随我去猎场。”他语气冷淡,仿佛在吩咐一个下人。
顾烟萝一愣:“猎场?”
“今日秋猎。”他瞥了她一眼,“你是猎户之女,月姝想让你带路。”
她心头一刺,下意识攥紧了衣角:“我的手……”
“又没断你的腿。”容青辞不耐烦地打断她,“别扫她的兴。”
说完,他转身便走,仿佛多看她一眼都嫌多余。
顾烟萝站在原地,指尖深深掐进掌心。
他知道她的手断了,却还是逼她去猎场。
猎场深处,古木参天。
顾烟萝走在最前面,用左手拨开荆棘丛生的山路。
尖锐的枝杈划过她的手臂,留下一道道血痕。
身后传来夏月姝娇滴滴的声音:“青辞哥哥,这里好难走呀……”
“抓紧我。”容青辞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,“小心脚下。”
顾烟萝没有回头,却能想象到他小心翼翼护着夏月姝的样子。
就像从前他痴傻时,她牵着他的手走过每一处崎岖山路。
“喂!”夏月姝突然高声喊道,“你不是猎户之女吗?怎么连条好走的路都找不到?”
顾烟萝抿了抿唇,继续向前。
忽然,一只梅花鹿从林间跃过。
“青辞哥哥,那只鹿好漂亮!”夏月姝惊喜地叫道,“我想要!”
容青辞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发:“等着,我去给你捉来。”
他说完便策马而去,身影很快消失在林间。
夏月姝见容青辞走远,脸上的笑意瞬间冷了下来。
她走到顾烟萝身边,趁她不备,猛地一推——
“啊——”
顾烟萝猝不及防,整个人从山坡上滚了下去。
尖锐的碎石和树枝划破衣衫,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。
她疼得眼前发黑,却还是拼命呼救。
“救命……”
容青辞听到声音,策马赶回,却在几步之外被夏月姝一声娇呼打断:“青辞哥哥!我脚扭了……”
他毫不犹豫地调转马头,朝夏月姝奔去。
顾烟萝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的他抱着夏月姝离去的背影,心口疼得几乎窒息。
她咬着牙,拖着崴伤的脚,一步步爬了上去。
夏月姝见她狼狈的样子,故作惊讶,“怎么空手回来了?你不是猎户之女吗?连只兔子都抓不到?”
顾烟萝脸色苍白:“我只是带路的……”
“带路的就不能打猎了?”夏月姝嗤笑一声,转头看向容青辞,“青辞哥哥,她偷懒,是不是该罚?”
容青辞淡淡扫了顾烟萝一眼:“嗯。”
夏月姝得意一笑:“那就关进兽笼里,让她和野兽玩玩吧!”
顾烟萝猛地抬头:“什么?”
不等她反应,几个侍卫已经架起她,将顾烟萝推进了关着猛兽的铁笼。
“啊!”
笼中野兽低吼着扑来,顾烟萝拼命躲闪,却还是被利爪撕破了衣衫,鲜血瞬间涌出。
笼外,夏月姝和一群贵女闺秀发出阵阵哄笑。
“瞧她那样,倒看起来比平时更顺眼了!”
“就是,猎户之女,天生就该和畜生为伍!”
“也配跟月姝姐姐争?真是不自量力……”
顾烟萝死死咬着唇,在笼中艰难闪躲。
野兽的利齿一次次擦过她的脖颈,腥臭的涎水滴在她脸上。
她下意识看向笼外——
容青辞正捂着夏月姝的眼睛,温柔道:“别看,小心做噩梦。”
那一刻,顾烟萝忽然觉得,比狼牙更疼的,是心口那股撕心裂肺的痛。
日落西山时,她终于被放了出来。
浑身血肉模糊,没有一处完好的皮肤,而容青辞早已带着夏月姝回了府。
顾烟萝拖着残破的身子,一步一步走回侯府。
鲜血染红了山路,她眼前阵阵发黑,最终昏倒在府门前。
再醒来时,她躺在冰冷的床榻上,浑身疼得像是被碾碎了一般。
“您终于醒了?”小丫鬟红着眼眶凑过来,“您吓死奴婢了……”
顾烟萝艰难地撑起身子:“去,帮我……租一辆马车。”
“马车?”
“嗯,三日后……离京用的。”
小丫鬟刚要应声,房门突然被推开。
容青辞负手而立,目光冰冷:“离京?你要去哪?”
翌日清晨,侯府张灯结彩。
天刚蒙蒙亮,容青辞就推开了顾烟萝的院门。
他一身大红喜袍,金线绣的麒麟在晨光下熠熠生辉,衬得他越发俊美非凡。
可那双凤眼里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。
“今日是我和月姝的大婚之日,”他站在门口,声音冰冷,“你不许出门。”
顾烟萝正在收拾最后一件衣裳,闻言手指微微一顿。
她抬起头,脸上没有一丝表情:“侯爷放心,我永远不会再打扰你和夏小姐。”
容青辞心头突然一紧。
这句话太过决绝,莫名让他有些不安。
他张了张口,想问她这话是什么意思,院外却传来喜婆急促的喊声:“侯爷!吉时到了,该去接亲了!”
他皱了皱眉,最终什么也没说,转身离去。
顾烟萝站在院门口,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雾中。
大红喜袍翻飞,像极了当年娶她时的模样。
她深吸一口气,将最后一件包袱放进马车,随后独自去了府衙。
钉床早已备好。
三丈长的木板上,密密麻麻钉满了锋利的铁钉,在晨光下泛着森冷的寒光。
“夫人可想清楚了?”衙役最后一次确认,“这滚钉之刑,十个来回下来,怕是半条命都没了。”
顾烟萝平静地脱下外衫:“开始吧。”
她躺上钉床的瞬间,尖锐的疼痛便席卷全身。
铁钉刺入皮肉,鲜血瞬间涌出,染红了身下的木板。
她死死咬着唇,一声不吭地滚完了第一个来回。
“天哪……”围观的百姓倒吸一口冷气,“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,才宁愿受这种罪也要和离?”
第二个来回,铁钉刮开她的后背,鲜血浸透了单薄的衣衫。
第三个来回,她的手臂被扎得血肉模糊。
……
到第十个来回时,顾烟萝几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。
她浑身是血,眼前阵阵发黑,却还是强撑着完成了刑罚。
就在这时,远处传来喜庆的锣鼓声。
迎亲的队伍回来了。
容青辞一身大红喜袍,骑着高头大马走在最前面。
阳光洒在他身上,勾勒出俊美如神的轮廓。
他眉眼含笑,意气风发的模样,像是得到了整个世界。
花轿里的夏月姝掀开轿帘,娇美的脸上满是幸福。
顾烟萝恍惚地看着这一幕,眼前的容青辞和记忆中那个痴傻的少年渐渐重合——
“姐姐,阿辞要永远和你在一起!”
“前方何人拦道?”迎亲的侍卫高声呵斥,“今日是侯爷大婚,速速退让!”
围观的百姓连忙散开,有人小声嘀咕:“是个女子在和离,受了滚钉刑……”
容青辞闻言,下意识看向钉床的方向。
那个浑身是血的身影低垂着头,莫名让他心头一颤。
他正要细看,夏月姝忽然掀开轿帘:“青辞哥哥,我渴了。”
他立刻收回目光,亲自取了水囊送到轿前。
顾烟萝看着这一幕,虚弱的扯了扯唇。
她艰难地站起身,每一步都带着钻心的疼痛。
鲜血顺着她的脚步,在青石板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。
“夫人,刑罚已毕。”衙役递上和离书,“您自由了。”
她接过文书,拖着满身的伤,一步步走向自己的马车。
身后,迎亲的队伍踏过她留下的血痕,热热闹闹地进了侯府。
而她,永远离开了京城,再未回头。
顾烟萝缓缓抬头,看着站在门口的容青辞,沉默了很久才开口:“我要回家。”
容青辞冷笑一声:“你哪来的家?”
他迈步走进来,居高临下地看着她,“听说你父母早亡,祖宅也荒废多年,回去连个容身之所都没有,别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。”
顾烟萝攥紧了被角。
“我和月姝的婚期在即,”容青辞语气冷淡,“只要你安分守己,侯府也不介意养一个闲人。”
“闲人”二字像刀子一样扎进顾烟萝心里。
她想起从前,容青辞还是痴儿时,曾抱着她说:“姐姐在哪儿,阿辞就在哪儿,这里就是我们的家。”
如今他却说,她是闲人。
“侯爷既然只喜欢夏小姐,又何必非要留我?”她声音沙哑。
容青辞神色淡漠:“本朝律法,和离女子需受钉床之刑,我虽不喜你,但也不至于要你的命。”
顾烟萝忽然笑了,笑得眼眶发红。
可是,
她宁愿去滚那钉床,也要与他彻底了断。
接下来的日子,容青辞日日陪着夏月姝筹备婚事。
顾烟萝则将自己关在侧院,慢慢整理着容青辞曾经送给她的东西。
一支木簪,是他第一次学雕刻时做的,歪歪扭扭,却非要亲手给她戴上;
一块玉佩,是他挑遍了半个城选中的,说是要配她最爱的那件裙子;
一盒胭脂,是他偷偷跑去西市买的,回来时还摔了一跤,膝盖都磕破了……
顾烟萝看着这些东西,一件一件丢进了火盆。
火焰腾起,吞噬了所有回忆。
“你在干什么?”
容青辞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,脸色阴沉地看着燃烧的火盆。
“清理些用不上的东西。”她头也不抬,“与侯爷无关。”
“你的事自然与我无关。”容青辞声音冷了几分,“今日来找你,是有事要你做。”
不等顾烟萝反应,他直接拉着她出了府,去了城中最好的酒楼。
雅间里摆满了各色菜肴,香气扑鼻。
“尝尝。”容青辞命令道。
顾烟萝不明所以,只能拿起筷子,一道一道试了过去。
吃到第十道时,她胃里已经撑得难受,忍不住放下筷子:“侯爷到底要做什么?”
容青辞神色淡淡:“月姝近来喜欢山野风味,我尝不出差别。”
他抬眸看她,“你既出身猎户,应当能辨出哪些最鲜美。”
顾烟萝手指一颤。
原来他带她来,是为了给夏月姝试菜。
她忽然想起从前,容青辞最爱做的事,就是带着她走街串巷,买各种新奇的点心和小玩意儿,非要她一一尝过,然后笑着说:“姐姐喜欢的,阿辞都喜欢。”
如今他却要她替别人试菜。
“我吃不下了。”她站起身想走。
容青辞一把扣住她的手腕:“继续。”
顾烟萝难以置信地看着他:“你就这么在意她?为了她,非要逼我到这个地步?”
“你若想留在侯府,”容青辞语气冰冷,“就该学着讨好主母,这是你作为妾室的本分。”
顾烟萝胸口发闷,正要开口,雅间的门突然被推开。
夏月姝站在门口,目光死死盯着他们交握的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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